许琛纶将自己手中的医书拿给他看,医术已经泛黄发皱了,纸页薄脆,看起来有些历史。这本书是跟许琛纶在凌和云城时要云陌谷送来的那些医书混在一起被送过来的,反正有车君浩送来的魔教奴仆服侍,许琛纶索性就在启程时将医书全部都带上了,路上无聊打发一下时间也是好的。
在他翻到的那一页上已经被墨汁晕染了一半,剩下的也有些字迹不清的地方,席影皱着眉,凑过头去看,才发现上面写的是些“炼傀”、“听命”、“巫蛊”一类的词,再联想到须玛今天的异常表现,席影不由轻轻倒吸了一口气,在反复确认周围没有第三个活人后,他才开口:“你的意思是说,须玛要在就是一具傀儡?”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理由解释他现在活死人的状态。”许琛纶轻声给席影解释了一下自己刚才所看到的一切。
席影眉头皱得更深了,此等邪恶的巫蛊之术,他闻所未闻,更是从未见过。但是许琛纶,关于这个炼傀术他偶然从师父嘴里听到过。他师父行万里路,救人无数,见闻广博,许琛纶虽然在医术上略胜师父一筹,但这方面就差得多了。
许琛纶的师父曾经到过许多地方,在他到往这个王朝最最南端的时候,他见到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场景。
南方多瘴气,都是没有开发的土地,居民多荒蛮,民风民俗也剽悍的吓人,是文明难以到达的地方。据许琛纶的师父口诉,那个地方还保留着傩戏和……传统的祭祀。
所谓传统的祭祀,就是活人生祭。
他们会将战败部落的俘虏全部当成奴隶,有的被当成廉价的劳动力,被压榨尽最后一滴鲜血,而大多数是被当成了祭品。族里的巫师会用一种神秘的方法将人炼制成傀儡,听从他的奴役,变成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
不,不该这样说。
许琛纶还记得师父曾经对他说过:“可怕的地方就在这里,阿许,那些傀儡是活着的。”
活着的意思就是说,他们有思想,有记忆,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走向祭台,被当成猪羊一般当场宰杀,有些更荒蛮的地方甚至会shā • rén取乐,将傀儡们折磨致死,认为这样会愉悦神明,庇护他的子民。而傀儡,只能看着自己被百般虐待,他们能感受到无比的痛楚,却连流泪都做不到。
“什么样的神明才会庇护这样的子民?”许琛纶的师父在讲完后喃喃的问道。
而许琛纶手中的这本医书,就记载了师父口中的炼傀术,只是时间久远,书已经被毁得七七八八,炼傀术如何起作用,又是如何解除,许琛纶一概不知。
“那样是这样说的话,我倒是知道为什么五石散这种东西会出现在凌和云城了。”席影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甚美好的回忆,眼神冷的已经没有了温度。
许琛纶看向他。
“我的父亲,”席影说到这里顿了顿,没等许琛纶说些什么他就又飞快的接上了,“在我遇到我的师父之前一直是他在带着我,我跟须玛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他是我哥哥。”
许琛纶并不知道席影和须玛之间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在里面。
席影又说了下去,声音平淡的好像不是要揭开自己身上隐藏多年的伤痕:“我父亲他有很严重的疾病,好像是在一次打斗中不慎受了重伤,从那以后他的脾气就变得很糟糕,动不动就摔打辱骂,我有一次被他打的就像一条狗一样,爬都爬不起来。只是有一天,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些药物,每日服用后据他自己所说极大的缓解了疼痛。“
“我们都松了一口气,以为被折磨的日子到头了,没想到他之后变本加厉,为了那一点点的药物倾家荡产,母亲跪下磕头求他都没有用。他最受不得热,寒冬腊月也穿着单衣和木屐。性子也越来越不稳定,每次他发泄完怒火我的母亲,我,还有须玛,都会在床上躺三个月。最后,我亲眼看着我的母亲被他打死了,血流了一地。后来,我被师父选中了,师父不让我管那些事,只把我关起来好好练武,听说他后来死了,仵作说是他吃的药物有问题。”
席影说到后来,脸上的表情平静到漠然,像是戴上了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将所有的内在都隐藏了起来,许琛纶却觉得他可以透过席影的表情看到那个在他心底挣扎痛哭的小席影,无助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却还是躲不开人间的黑暗。
许琛纶伸手将席影揽在了自己怀里,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一个要不到糖正在伤心难过的孩子。
席影的身子却连一丝的颤抖都没有,他窝在许琛纶的怀里轻轻吐气,叹息一般说道:“阿许,你要是早点出现,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