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深……”江远寒话语一滞,脑海里浮现出十几年前在此处的情景这里的地形地貌完全因靳温书与小师叔那场天地棋局而变化过了,怪不得一眼看过去认不出来。
他心中跳乱了几拍,情不自禁地想到凝化成山的蛇蜕……说得更准确一些,应该是流传着修真界的、腾蛇妖君化山的身躯,就留存在这周围。
只是放眼望去,尚未见到。江远寒摇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清理出去,故作坦然地问道:“来这里做什么?”
“自龙君打破妖族枷锁之后,失心疯魔的妖物与修真界的战役持续了百年之久,直到有一日翠鸣山漫天血雨、腾蛇妖君凝为山石,妖族的失控之症才逐渐和缓。”禅师道,“但使这一切发生的……丹炉,尚在龙君体内。”
“所以……?”
“明悟师叔托我将此物带给龙君。”
忘生伸出手,手心之中呈现着一颗莲花种子,但这已不能说是种子,上面冒出了浅浅的绿芽,已有生长的迹象。
“这是菩萨的东西。”江远寒一眼就能认出上方佛光的境界,“菩萨要帮青霖真君?”
“也许是。”忘生稍稍迟疑。其实在他的眼中,这颗莲花种子与其说是要帮龙君,不如说是告诉龙君:“倘若成道艰难,你被四象丹炉所累,我替你护法转生。”
若无人护法,再高的修为也很难独自转世,往往落得一个真灵消散、回归天地的结果。
菩萨也许是在劝龙君,如果太累,你可以停下来。
但这种话不能直说,因为放在台面上来讲,这仍是一件对修道之人颇有打击之事,反悔、畏缩、后退……有这些念头的人,不能抛掷生死,往往也不能合道。
江远寒看出对方有些犹豫,但没想到莲花子的真正含义,而是道:“青霖姑母这么多年都很累,如果有菩萨帮忙,她一定很高兴。”
“姑母?”
禅师单手牵着他,不疾不徐地步步下山,分心询问道。
“你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了么?”江远寒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坦诚地一把脱掉马甲,连条底裤都没剩,直接跟禅师裸裎相见。“菩萨是我的叔叔,龙君是我的姑母,我父亲是魔界尊主,我爹是三千年前的凌霄仙尊,凌霄仙尊的传闻你没听过吗?绝世天仙,还能生孩子……呃,就是我。”
佛修的手指修长瘦削,骨节鲜明,掌心也很温暖,握着小狐狸时温柔平和,看不出一丁点攻击性。
魔界的小少主畅所欲言,第一次有这种显摆背景深厚的感觉,他说着说着,又为了自己的形象赶紧澄清:“但我不靠家里人胡作非为的,我不是那种不能自力更生的废魔……忘生禅师,我是魔界年轻一辈里最杰出的那位了,凶名能止小儿夜啼,让六界诸多修士闻风丧胆,你一定听过我的名字,我叫江远寒”
“寒渊魔君?”
“对。”小狐狸满意点头。
忘生的眸色慢慢地沉淀下去,那种偏似棕金色的圣洁眸色一点一滴地转向沉浓的黑暗,只有眉心的佛印还在勉强支撑着、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寒渊魔君……草菅人命,风流成性。”
江远寒愣了一下:“那都是外面的人胡说的,你看我是那种人吗?我杀的都是我认为该死的人,至于风流成性,那就更不可能了。”
对方很低地笑了笑,附和道:“嗯。”
江远寒还是觉得不对劲,他狐疑地看着禅师挽着自己的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没有。”
“你明明不相信我,你怎么跟李凝渊一个德行,禅师”江远寒确认了对方的口是心非,他就知道自家道侣永远都难哄,刚想表达反抗似的甩开对方的手,就见到虚空之中、在两人手腕之间,浮现出一道金色的手铐,上面花纹清晰,扣合完整,锁得严严实实。
江远寒:“……?”
小狐狸整只妖都看傻了,他根本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时候戴的,也不知道禅师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正经的。只不过有了师兄的前车之鉴,脾气不好的大魔头倒是没有太过暴躁,只觉得震惊诧异,外带一丝迷茫的无奈。
他忍了又忍,在心里碎碎念地想着:自己选得道侣,动手不好。杀妻证道不可取,还是魔族好男人的名声要紧……
江远寒把火气憋了回去,抖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金色手铐,发觉这东西又在他脑海里不想着跟对方分开时悄悄隐没了下去。
“……你这样不觉得自己过分吗?”江远寒质问。
禅师一言不发,而是转而又握紧了他的手,淡淡道:“继续说。”
“我还说什么说。”小狐狸上前一步,死死地攥住对方的手腕,漂亮的眼睛不高兴地瞪过来,“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