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特意来迎,自然注意着身后的动向,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听得出小祖宗已经没再掩饰自己的身份了,他心中略感好笑,同时却又稍稍疑惑,等到了地宫之前,才驻足停步,对佛修道:“龙君是我的老师,而你的有缘人……有缘狐,确实是我看着长大的,禅师无须多虑。”
他解释了一句,又转向对方怀抱着埋着头的小狐狸,开口道:“既然你已经走出玉霄神的那一段感情,我也就放心了,不过禅师是佛修,我觉得你还是……”阿楚斟酌了一下措辞,“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江远寒抬起头,听到第一句话就开始头疼了,他跟一脸关爱的楚哥对视了两眼,又掉头看了看神色晦暗不明的忘生,心说连师兄那边儿我还没处理完整,就又要跟对方解释初恋的存在了。
所幸忘生禅师并未直接表现出自己的情绪,他一贯的压抑内敛,看上去仍是非常温和平静的,语调和缓地询问:“我知晓他的身份特殊,这些年多谢妖君照看。至于玉霄神……”
李承霜的名声太大了,即便是隐居的佛修圣地也有所耳闻,那条世上最后的腾蛇,陨落的山峰距此不远,而他暴露半妖身份之前的“圣人之心”,也让诸多修士听过他的为人处世、和他光风霁月的君子品行……只不过这些事情最后都被污名化了。
忘生看起来像是早已知悉的模样,眸间沉淀着难以发觉的幽暗光芒,他道:“我自然及不上玉霄神,也配不上小寒。”
江远寒:“……”
状况是见了亲戚,桥段是情史暴露,感觉是基本完球。
他也按捺不下去了,抬起爪子捂住了禅师的嘴唇,睁着眼胡说八道:“怎么可能?别瞎说,咱俩绝配。”
阿楚旁观着感叹了一句:“你们感情真好,只要情比金坚,就算道途相异,终究也会走出一个好结果的。”
“那当然那当然。”小狐狸的尾巴绕了过来,撒娇似的磨蹭着禅师的脖颈,软乎乎暖洋洋地蹭来蹭去,像是安抚,但又宛若蛊惑。
江远寒扒住佛修的衣襟,转过头跟楚哥眨了眨眼,暗示性十足地道:“哥你别说了,我们去见姑母了,菩萨交代的事儿挺重要的。”
阿楚没看懂讯号,但还是点了点头,一边看着佛修抱着小寒进入地宫,一边暗暗地想着: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审美和爱好了。
只不过这爱好还真是……子承父业,专往修真界正道上的君子天仙上盯,无论是玉霄神还是佛子,似乎都是性格极温柔的人。
灵鹿道人怀着这样“温柔的误解”,重新回想了一下本月未处理的几件事,把去魔界的事情提到行程前面来,准备跟常乾分享一下宝贝弟弟的感情进展。
但他们的宝贝弟弟的进展,完全没有他们看起来这么顺利。
妖界的万灵宫早就倒塌了,在郁郁葱葱的古木与山崖的覆盖之下,这座青龙真君隐居修行的地宫成了妖族隐蔽而意义深重的圣殿。
自百年之战之后,诸多妖族修士在神智渐渐清醒的同时,也开始将行踪隐匿至地下,行事作风更加地低调,大规模的组织甚少出现在人流密集之处。
妖界的实力由于地域的覆盖,与面积最为广大的人界有相当一部分重叠性。翠鸣山的那场血雨不止是腾蛇妖君一个人的复仇,同时也作为了妖族对于天道怨气的一个发泄口,血雨落下,为这么多年的禁锢找寻到了一个终点,也正是这场雨,成为了妖族与命运和解的一个标志。
四象丹炉是一柄双刃剑,它协助妖族克制妖性、趋向人性的同时,也束缚了整个妖族的成道之路。受到重大影响的妖界,在玄武真君没有重新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妖之前,可能都会非常低调。
地宫没有修筑得金碧辉煌,仍是江远寒上次见到的模样,只不过这次四周的青铜甬壁和地砖都放置着法器,类似于烛火的妖焰从托盘于灯架之间亮了起来,焰火不受风的影响,路过之时纹丝不动。
禅师抱着他,行走在长长的、半明半暗的长廊之间,因为地宫只有一条路,所以周围也没有小妖接引。
只能听到两人脚步声的环境当中,这种寂静在某人略微慌乱的心中,就反而显得嘈杂难捱。小狐狸的尾巴一直哄着对方,在对方的手腕臂膀之间,隔着衣衫轻轻蹭动。
禅师的呼吸不紧不慢,好似并没有被之前的对话影响到,直到江远寒先沉不住气,小声地解释了一句:“……玉霄神,也已经离开了。”
忘生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这么波澜不惊的态度,比师兄那种摆在台面上的醋坛子还要更难处理。江远寒伸出爪子,把对方的手指抱住,很没有出息地摇晃了几下,眼睛偷偷瞄着禅师,道:“你是不是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