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意你失去自由。”他道,“这里,与你的广阔天地相比,还远远不够。”
“够了。”江远寒心情复杂,感觉脑仁突突地疼,“你口口声声不愿意让我失去自由,可所做之事全都是在胁迫我、暗示我,你心里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这样……你真是……早有预谋。”
“你误会了。”李云生道,“我不想束缚你,天地之中,只要有你我……”
“行了行了,”江远寒闹心地打断,“别说了,你就当我胡扯的,你这还不如把我圈起来呢。”
小狐狸不知道这人怎么搞出这种反派魔头的思想的。他低头用手搓了搓脸,好半天才回过劲儿来,闷闷地道:“我不乱跑,你也不能动杀。这个你得听我的。”
对方思索了片刻,对这两个交换的条件抱有不大信任的心理预期,但还是点了点头。
“妖界出现的异种巨兽与魔界差不多相同,这事我还没回复姑母。”江远寒扫了一眼他沾着血的袖子,有点儿看不下去,但忍着没说,而是道,“妖族的通行令牌还在我这儿。”
“离开之前,我已将答复告知翠鸣山的妖族,他们想必会代为转达。”李云生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将血污的袖子扯掉了,被血刃刺出来的伤口缠绕着一层细密的魔气,向周边破坏着肌肤。
按理来说,这应当是非常痛的触感。但佛修却面色平静,眸光沉若寒水,从容不迫地祛除伤口上扩散的魔气。
“至于令牌。”他看了看小狐狸,“会有机会还的。”
消息可以代为转达,但那道令牌规格很高,不应当随意给予守山的妖族,这样处置太过随意、不够谨慎。两个选择都很符合禅师一直以来的性情与行事作风,唯有他眼前魔根深种的这一执念,脱出预料,也挣断了他从始至终的柔和处事。
江远寒低头无精打采地看着地面,道:“有时候真不知道你这疯得不正常的脑子,是确有其事,还是装出来的。说走火入魔,又不像,可说你一概如常,恐怕是个人都不会同意。”
“我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禅师道,“我也知道,自己在走一条什么路。”
往前一步万丈深渊也罢,苦海无涯回头无岸也罢,终于是他自己要选的。也许四周都是光明坦途、直指大道,可他不愿意。
如果他不愿意,再多的平坦大道,于李云生而言,也不过是他连看也不想看一眼的荒废风景。
雨弱了下来,滴落的声音细密轻缓。水珠无法沾到佛修的衣衫,也无法冲淡地上凝聚淌下的血迹,但却可以弄湿小狐狸的毛绒耳朵。
江远寒懒得甩耳朵了,他的狐狸耳发沉地垂了下来,脑海中一直在想对方所犯的这笔债是否会记在天道渡劫之上修士最终的报应,全在劫难之中。
但即便如此,世上也不乏以杀入道,将乾坤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当年他父亲合道之时,就受这一点劫难钳制,拖慢了许多年。
李云生伸出手,指腹带着一点细微的温度,他轻轻地揉搓了一下小狐狸湿哒哒的耳朵,低声道:“还要淋雨?会冷的。”
如果抛去一部分精神不正常的地方,这人还真是梦中情人,十佳道侣,修真界万中无一的好男人,温柔体贴,可靠大度。
但再好的男人,也抵消不了这是个疯子的事实。江远寒被他为难得都有点儿牙疼,但他倒是并没嫌弃……说实话,在某种程度上,连这往往令人无可奈何、恼火至极的这一点,他也爱惜得不得了。
没救了。这次小狐狸说得是自己。
他没什么精神地抖了抖耳朵,把表面的水珠甩掉,没有回答对方,而是问了一句:“你之前说……你要渡劫?”
“有此预感。”
“知道自己要渡劫,还造这种杀孽。”江远寒低头捏着眉心,“如果我下得了手,我可能真会杀了你。”
“此处被异种巨兽肆虐过,我封印裂隙,斩杀巨兽,虽来不及救下城池,但也不算是血债累累,何惧天雷?”他一句话简单带过,没有提自己超度亡魂之事,“小寒,即便世间的恶业之中有我,也不是眼下。”
江远寒隐约听出一点儿言外之意来,他试探地道:“你到底……”
“若是我不能渡过雷劫,天命要我消散,岂不是为世间除去一大隐患。”李云生对自我认识极其清醒,“这也有你的功劳。”
“……这算什么功劳,你以为我稀罕有么。”
禅师看着他笑了笑,没有再提这件事,而是敲了敲小狐狸的脑壳,给他递过去一个红色的果子。
江远寒抬眸看了一眼:“我没有吃东西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