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寒皱了皱眉,他还真不知道当日伊梦愁就在旁边,依照自己此前在蓬莱上院露的行迹,伊梦愁能够猜出也是情理中事:“公仪将军要杀,怎么会没杀成?”
她的性格,江远寒又不是不知道。
“因为明净禅师与释将军连番劝告。”对方道,“所以,伊梦愁被菩萨带走了。”
这就是丹阳、昆阳,也就是寻音觅情两姐弟来此的原因伊梦愁平白无故在此消失行踪,蓬莱上院又不知道原因,自然会派人来寻。
江远寒对这个喝了酒就来找自己麻烦的女人并无好感,但就自己的私怨来说,她反而是蓬莱上院之中与自己恩怨最轻的一个。起码此人并未因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轻视无辜性命。
“多谢你告诉我,申屠将军。”小少主变脸比翻书还快,一边整理着袖子一边抬步前行,对眼前的极端地势和情况视若无睹,遇到四溅的岩浆火花,只用金仙法身一镇,也就这么强行面不改色地走了下去。
这是在模糊地告诉对方:我并不需要你,离我远一点。
黑发魔族在他身后,沉默如一道无声的影子。
江远寒一路走出,还不等立刻动身前往还镜城,就见到外面一人等候已久。
血翼红衣,魔气缭绕不绝,额生独角,腰间佩着一柄长剑。
释冰痕转过身,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已久的心肝宝贝、亲眼看着长大的小朋友,他又抬眼看了看江远寒身后的申屠朔,压在舌根底下这么久的一句“心肝儿”,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原因无他,两人气氛不大对劲,看起来不是许久的时候。而且按照魔将之间切磋高下的惯例,即便很不愿意承认,但释冰痕也确实打不过这位申屠将军。
不知道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明明平平无奇到没有存在感,却又在短暂时间内变得如此出类拔萃,以至于成为除了常乾常魔君之外、与尊主见面最多的那个人。
江远寒眼前一亮,考虑到刚刚才在那只魔面前凶过,此时倒不好跟释哥太过亲密,显得好像自己只在他面前摆架子、只欺负他一只魔似的(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但他的神情明显活跃了很多,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释冰痕率先道:“幽冥界大乱。”
江远寒一腔叙旧情意咔嚓一声冻结住了:“啊?”
“纳善娘娘与纸人书生被一只恶鬼斩于茶楼之中。”释冰痕道,“神道修士陨落,立于凡间的诸多庙宇金身跟着一同碎裂。人间刚刚改换王朝,如今有这种‘显灵’之事发生,恐怕也会有所震荡。”
“一只恶鬼?”江远寒简直觉得匪夷所思,“先不说各大鬼修割据而立、分别坐镇,她纳善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神道修士吧?”
“那只恶鬼,据说是……忘生佛子的魔念遗魂。”
江远寒呼吸一滞。
他身后的申屠朔也跟着突然抬眼。
“忘生佛子当初渡过大劫,为了散去魔念,甘愿散去随魔念而生的一身修为,如今冒出一个什么犯下滔天大罪的恶鬼,就能打着他的幌子招摇撞骗吗?!”江远寒觉得荒唐至极,这几件大事听得他简直如坠梦中,恍若天书一般,简直可笑,“什么冤孽杀债都能栽到别人头上了?”
他身后的黑发魔族跟着默默点头:我真死了。
释冰痕无奈道:“此恶鬼出现得蹊跷,连续斩杀了幽冥界坐镇的诸多鬼修,俨然有半步金仙的实力。他打着如此旗号,也许是……”
“是为了引我过去罢了。”江远寒道,“知道我忍不住,想见我。”
释冰痕思考片刻,道:“既然如此,你反而不该见。幽冥界内务,自有幽冥界去平。”
“倘若幽冥界平不了呢?”
“那就让此恶鬼统一幽冥界,就如同当年的幽冥界之主何所似。”红衣大魔道,“魔界战无不胜。”
即便他们近些年非常低调,但细究起硬实力来,幽冥界这种地方,其实很难举齐一大笔中坚力量,进行举界而出的战事江远寒舔了舔唇,脑海中的思绪神游似的晃了一圈儿,突然道:“既是想要见我,要我现身,就不会以卵击石般将矛头对准整个魔界,可以先拖他一拖……我有一个朋友,关于幽冥界之事,倒是可以咨询他。如若他有意,也可以暗中支持一番,看看这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出来的恶鬼,到底有没有真正统一幽冥界的心。”
实际上,“统一幽冥界”这几个字,很大程度上都并无想象中的威力。即便是最后一任幽冥界之主也不能做到让所有鬼修、整个鬼界如臂使指。这个地方本就不是中央集权制度,而是藩镇割据、枭雄并起的局面。这也是他们无法同心团结的原因。想要改造这样一个制度,定要有绝世强悍的力量,再加上数百年经营换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