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刀乃是长兵,比武格斗中向来有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赵衍的雁翎刀比陌刀短了数尺,唯有两人相贴才有机会近身,着实让围观的众人替他捏了一把汗。
陌刀沉重,带着无与伦比的速度,激起阵阵风雷之声。
赵衍的右臂处的肌肉贲起,横刀立于胸前,生生地挡住了这力若千钧的一斩,兵士的脸上浮起吃惊的神色,但他的气势已泄,急忙抽身回兵,以免赵衍近身。
赵衍随即轻抖缰绳,座下的战马如臂所指,一个轻晃便接近了兵士,雁翎刀急出,只听到“刷拉”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一个头盔便远远地飞起,落到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围观的诸儿郎只觉得眼花缭乱,还未等看清他的动作,只见到一泓刀光,比斗便结束了。
“王爷真乃神力也。”耿满惊讶了一阵,这才叹息着说,“这陌刀重甲,常人根本抵挡不得。臣听闻神祖三次北征,均第一个冲到前线,能以一敌百,力千钧,想必就是王爷现在的英姿吧。”
“不敢。”赵衍沉稳道,“某领教了一番,女真骑兵确实胜于中原远矣。既然如此,将军可有抵挡之法?”
耿满摇了摇头:“兵贵神速,骑兵善于奔袭,轻易巡查不到,若是在城郭自然无事,只是苦了附近的村子,常遭女真人掳掠。前几日便有几个村子遭劫,被掳走了不少工匠和妇女。只可惜我们现在的粮草、兵卒,一点便也损失不得,否则怎能让女真欺辱至此!”
也许年后,月后,甚至是明天,女真和大郑必有一场大战。耿满现在四面受阻,李氏、陈氏、梁中等人虎视眈眈,朝廷又从不过问,只剩下自己苦力支撑,不能冒着风险折损手下,只能静待时机的来临。
赵衍凝神细听,旁边窜出一个小旗,正是当时跟随季岚熙的锦衣卫之一,他在赵衍耳边诉说了季岚熙前面的一番举动:“王妃说,让王爷自行去做一番能震惊京里的大动作,然后开太仓,其余自有老祖宗在京里运作。”
赵衍顿了顿,遥望王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他转身朗声对耿满道:“自神祖北征以后,辽东便只有女真犯边,我大郑军竟然从未踏出边关一步!”
“耿将军!”他横刀立马,声若惊雷,“今日你可愿随我去杀杀女真的锐气,重扬大郑国威?”
耿满有些惊异,“王爷......”他想说还未到时候,想说各方还未表态,待他看到赵衍坚毅的脸时,却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那些死去的亲族和将士的脸,被侮辱、被欺凌,饿死,病死......他们的脸只有在午夜梦回之时才会显现,现在却无比清晰。
大丈夫报国,何需多事,又何须多言!
“好。”耿满沉声道,“臣愿意追随王爷!”
赵衍纵身上马,他身着玄甲,手持长.刀,大郑战旗在身后猎猎。
“点兵!”
盛京,奉天殿。
殿内中心立了一张金漆雕龙的宝座,角落里的文王莲花香炉蒸腾着袅袅龙延香,却还是压不住空气里那一丝隐隐的恶臭。
殿内的内侍都眼观鼻鼻观心,紧紧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重帘帐幔内有一道嘶哑的声音传出:“伴伴,念吧。”
“诺。”季盛上前一步,平稳地念着一道折子:“五月十六,女真扰乱北边,辽东总兵官耿满协肃王领兵围剿,深入敌境,杀移刺答独吉,大宁府内民生凋敝,饿殍遍野,开太仓,见仓内硕鼠满满,无一粒粮食。肃王大怒,收参与买卖粮食的陈、李两家商行掌柜下狱,并镇守太监梁中一并发落。”
“另,”季盛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陈昌黎老学士今日上了折子,说是要乞骸骨,致仕归乡呢。”
“是么......这老东西。”账内的人咳了咳,忽然道:“把他们以通敌罪杀了吧,以儆效尤。”
“诺。”季盛笑眯眯的低下头去,用朱笔在上面批示。
这一道朱批下去,不知要牵连多少人。
“肃王......我记得他的正室是你的女儿?”那人又开始剧烈咳了起来,有内侍连忙送上丹药混合着水服用,榻上的万岁形销骨立,皮紧紧地贴在骨头上,却仍能见他年轻时威严的天子模样,“伴伴,你养了个好女儿......”
过了半响,他眯起眼睛,有些疲惫地道:
“着,此事应肃王全权负责,赐镇北将军一号,负责辽东内务,统御北疆,阻止女真来犯,扬我大郑国威!”辽东终于从一盘散沙,变成了不那么结实的一块土壤,虽然上面生长出来的作物青青黄黄,瘦瘦巴巴,但总归能种下些什么,让人在秋收时节生出几分期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