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穹想到矿上居高不下的伤亡率,一拍桌子,死马当活马医,说:“行,我就原原本本和夫人说说。”
茂密的雨林间,苏景蹲在竹楼下面,上身穿无领对襟小袖短衫,下着宽腰无兜长裤,青布包头,俨然一副当地人的装扮。他手上拿着一个人形的小木雕细细把玩,一个傣族汉子走过来,用生涩的汉语问:“世子,您还好吗?”
苏景一笑:“为何这么问?”
傣族汉子说:“您刚刚的表情,很发愁,很……像是在思念什么人。”
“你很会看人,怪不得能在滇越隐藏这么多年。”苏景拍拍他的肩,说,“这个木雕雕的是我的夫人,她在京城为我生了一个女儿。”
傣族汉子不知该说什么,过一会儿,憋出一句:“等打完仗,就能团聚了。”
“说得对,走,去看看大巫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景潜伏在滇王占领的区域内,最大的目的就是将大巫占卜的结果引向永昌府,说动他们“乘胜追击”,意图攻城。护国公在丛林中和滇军打得焦头烂额之际,苏景要将他们的主力部队引出雨林,一举歼灭。否则就滇人在此生活多年占据的地理优势,他们再打八百年也没结果。
滇人就信巫卜这一套,苏景稍微使了些手段,就让占卜呈现了他想要的结果。大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眼也半瞎了。苏景说得一口顺溜的当地话,在他们占领这片林子时,成功装成了散居在此的当地居民,把“自己的房子”献给了大巫居住。
“岩光,扶我起来,去见王上。”
大巫的孙子扶着他起身,颤巍巍地下楼,走向楼下停着的牛车。这个雨林间的小镇不大,对滇越人来说却是迈向益州一个极重要的根据地。
苏景和其他滇人一同弯腰恭送大巫,待到他们都散去,苏景才走入密林之中,给等在那儿的人传信。
很快,滇军便紧锣密鼓地准备按照巫卜指示的路线向永昌府推进。苏景在这里混迹数月,在全民皆兵的滇军中顺利混成了一个百夫长。他处在先头部队,表现得十分勇猛。
滇军在深夜到达永昌府,潜伏在主城外的丛林中。就在苏景动员自己这一队的士兵时,熙朝忽然混入队伍中,着急地拍了拍他,示意他跟自己走。
“主子,刚刚接到消息,夫人已来了永昌府。”
“什么?”苏景怒气横生,“且不说她是怎么到永昌府的,师伯不是答应过我,要将百姓全部撤出去么!”
熙朝慌忙点头:“百姓都撤出去了,可是夫人还不知去向。”
苏景猛地望向远处看不清的城楼,仿佛能通过透过夜色和城墙的遮掩,看见城楼之中的纤细身影。
“胡闹……她怎么总是这般胡闹?”苏景气得牙痒痒。
熙朝看他这般,更不敢传接下来的口信了:“主子,夫人还说……还说……”
“有屁快放!”苏景焦躁地揉了揉头巾,只觉又急又热,痱子都要出来了。
熙朝心一横:“夫人还说,让主子躲得远远的观战,剩下的事情,有她事先的准备,还有聂统领的指挥,定不愁破敌!”滇人自小在山林中穿梭跋涉,生性勇猛,在滇越一带有极强的作战优势。此次出兵永昌府,滇王坐镇大后方,派出旗下猛将李锦炽领兵。
滇军准备齐全,永昌府的主城城门又甚为破旧,云梯和投石机一摆上,很快守城军便抵挡不住,兵败如山倒。这本就是苏景意料之中的情景,只是他没找到陈昼夜在何处,一颗心焦灼得仿佛在烈火上炙烤。
他身后的百人队伍发出兴奋的欢呼声,抢先攀上城楼的士兵们将城门打开,迎接滇军入城。苏景没急着进去,他知道看似紧闭的民宅里藏着聂穹事先安排好的先头兵。城楼各处都横着死气沉沉的身体,有的倒趴在地上,胸膛还在看不见的暗处微微起伏。
滇军很快犹如蝗虫过境一般涌入内城,却没有注意到在最后一个队伍进入的时候,城门在身后被轰然关闭。
轰!轰!轰!
走在前面的滇军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城中主路上忽然炸成一片,火光冲天。
苏景站在城楼远眺,只见滇军全都不明所以地大骇,觉得前方有陷阱,纷纷后退。然而一群人失去统一方向之后的结果,就是胡乱的踩踏和涌向街边的小巷。令滇军措手不及的□□却还无处不在,他们犹如惊弓之鸟般跑向城门,然后在拥挤的过程中却还是有很多人触发到埋在地下的□□,城中顿时化为被火光和烟尘淹没的炼狱。
“世子爷,这边!”一个黑衣人扒在城墙上朝苏景使劲儿挥手,一个飞爪勾在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