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你近日为推行新法,连番举措,咳……我知你心中有数,只一件事,我想来想去……”她抓着苏景胸前皱起的衣料,在他脖颈边轻声道,“我怕那人真有遁地之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你身边,痛下杀手,咳咳!爷,你一定要防备小心……”
“我知道了,你快躺下。”苏景宽厚的手一遍遍抚过她的鬓间,痛苦地低声道,“你少操心我的事,可以吗?不要费神,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好处。”大婚当日,九王府客似云来,就连皇帝都亲自驾临。喜宴上没有新娘,场面却搞得十分盛大,还有戏班子前来唱戏,唱的全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百年好合的喜庆折子。
宾客们倒也都乖觉,知道九王爷这一出,完全是为了办喜事给新王妃冲喜,所以他们都喜气洋洋的,好听的祝福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皇帝接受过大臣们的拜见后,就到内院去单独用膳,他用心良苦,像民间的父亲一样,给媳妇准备了红封,想要亲手交给陈昼夜。
正屋里,陈昼夜在小桃的帮助下换上凤冠霞帔,正对镜梳妆。
“姑娘戴上这九翟冠,再穿上霞帔,当真美得像仙女一样!”
陈昼夜靠在软椅上轻笑,有气无力地说:“你又见过仙女啦?左右我是看不见的,你怎么说都行。还有,以后,咳咳,可不能叫姑娘啦。”
“是,王妃。”小桃最后为她在九翟冠顶插上一对金凤,说,“奴婢只是喜欢叫您姑娘。待会儿九殿下来了,一定会看呆的。”
陈昼夜笑了笑,忽然蹙起眉问:“外面怎么有人在吵闹?是有宾客误入此间了吗?”
小桃出去一问,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你们去请王爷过来,可不能将敏嘉县主放进来。”
陈昼夜耳力过人,当即就扬声问:“小桃,敏嘉县主是谁?”
小桃快步回来,禀报道:“王妃,敏嘉县主是诚郡王家的嫡小姐,她很激动,非说您这里有诚郡王世子赠予的金钗,她要替她哥哥拿回去。”
“是她……”陈昼夜还记得当初在琳琅阁时发生的事,那会儿这位小姐看上去并不像如此冲动之人,“你命人将她安置在厢房里,再去找她的家人,她应当不会是一个人过来的。对了,你看看妆奁,是否真有不属于我的金钗?”
小桃翻了翻,还真找到一支,她诧异地道:“怎么会这样?这上头还刻了个‘诚’,若是敏嘉县主真进屋来搜,咱可就说不清了!”
陈昼夜也觉这事儿处处透着诡异,她凭借直觉,道:“小桃,你把这金钗收好,咳咳,先把方才我说的事去办了。”
不一会儿,苏景也听说了正屋发生的事,他正带着皇帝来看望陈昼夜,听小厮讲完来龙去脉后,痛斥了他们一顿。连个大家闺秀都看不好,叫她跑进了后院。泰和帝倒是不甚在意,他耳目众多,早听说诚郡王世子近来身体不好,像是生了什么怪病,夜里还会直叫陈昼夜的名字。
还有风言风语传到他耳朵里,说是陈昼夜和诚郡王世子有染。但泰和帝偏心苏景,只要苏景满意陈昼夜,他便也不多加干涉,毕竟他自己以前干的事儿就不怎么有说服力。
“敏嘉县主是诚郡王的爱女,你们将人好好送回府便罢了,也勿要为难。”泰和帝吩咐福全,“再让林院使去给诚郡王一家子诊平安脉。”
诚郡王比泰和帝大几岁,儿时教他骑射,还常带他和长公主一起出去玩,因而两人的情谊是很深的。
泰和帝进入正屋,给陈昼夜亲手递上红封,她接过后就被苏景半扶在怀里,看起来确是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就连泰和帝不通医术,也看得出,她大概是活不长了。
一想到陈昼夜死后,苏景不知得怎样伤心,说不定就此守着一个牌位过,泰和帝就暗暗发愁。他嘱咐陈昼夜好好休息,走出门外,问苏景:“你将来是怎么打算的?若是她病逝……”
“她不会病逝的。”苏景固执地道,“我说什么都要保住她的命。”
泰和帝叹道:“虽说人定胜天,可景儿啊,生死无常,你看看你母亲……”
“所以你后宫佳丽三千,就要我也像你一样么?”苏景原本就心情极差,更不耐烦有人在大喜之日和他说这种话,即使这个人是皇帝也不行,“若是小夜有什么意外,我随她去就是了。”
“你这说得是什么话!”泰和帝没想到他竟有这样的念头,斥责道,“赶紧把念头给我打住,你以为,她会希望你如此轻生么?”
“呵,说什么已逝之人不希望生者怎样,全都是骗人的话。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走了就是真的将你抛下。不要自欺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