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谢。”
许是黄泉的水对于鬼来说实在甘甜,那鬼没几下便饮尽了。
“在下彭方年,阁下可是孟婆庄之主孟婆?”彭方年朝孟何拱了拱手。
“是了。”
“从来听闻孟婆是黄泉第一貌美的女子,怎的到了我这里便是个生的俊俏的公子哥儿了,当真是有意思。”彭方年许是觉得当面论人长短不好,可又实在想说一说,是以压着声音嘟囔了两句。
可孟何身为孟婆又怎会听不见,若是放在平日,他是要跳脚骂上两句的,今日许是累了,只道:“孟婆不过是一个冥界的一个官职,是男是女有何区别,不过是送鬼罢了。至于你说的那黄泉第一貌美的女子,你一路上来可看见黄泉有几个鬼?若要这样算,那我也算的上是这黄泉第一俊俏的男子了。”
这话说的有些玩笑的意味,孟何说完就笑了,彭方年也跟着笑,道:“这倒是,不过这几百里大的黄泉只你一人吗?”
“原先是这样的,可前几日不久,来了一个阳寿未尽的,还在此住着呢。”
“哦?你说的可是方才在门口扫地的那个公子?”
“是,你倒是眼尖,只不过他方才进去睡下了,不然此刻也该同你一起笑一笑。”
彭方年一时间没有接话,半晌,他才又道:“方才给我的水,可否再给我一杯?因着我生前喝了太多酒,如今渴的紧。”
“自然。”
孟何又倒了一碗水给他,瞥见他怀里有个鼓鼓囊囊的东西,问道:“你那怀里是什么?我从没见过来黄泉的鬼除了身上的衣服还有什么能带着的。”
彭方年听此话,像是才想起来怀里的东西,赶忙放下了手中捧着的碗,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是好些张纸和一根没有沾墨的笔。
彭方年道:“这是前两天我过忘川河时那个艄公给我的,说来也是奇怪了,这纸就罢了,这笔都没有沾墨,能做什么用处呢?”
孟何道:“你有所不知,冥界不似人间,冥界的笔没有墨也能写,何况这是忘冥给你的笔,那自然是用处多多。”
彭方年道:“忘冥?名字倒是别致。”
孟何道:“嗐,不过如孟婆一般,也是个冥界的官职罢了。”
孟何从彭方年的手中接过笔,正欲趴在案桌上写几个字给他看,怎知笔尖刚要沾上纸张,就看见纸上显出一行小字来:此鬼系天上神官历劫转世,死前心内有肝火郁积,你且留他几日。
神官转世?
孟何回头看了看端起碗喝水的彭方年,一身布衣,有些书生气,却更多的是些不顺意的沧凉感,身量比普通人稍许高些、瘦些,没什么特别之处。
既是忘冥嘱咐,那便留几日罢。
“今夜太晚了,若是你此刻喝了孟婆汤往前走,怕是要吃不少苦头。索性你今夜暂且住下,明日再说。”
彭方年有些惊讶,道:“住下?我可以住下吗?”
孟何道:“自然,孟婆庄虽然有些破败,但屋子还是有的,你且自去挑一间早些歇息罢,明日还要送鬼,我便先歇下了。”
彭方年见孟何走了,本没什么犹豫便抬脚去最近的一间屋子,刚走没两步,想了想,又走回来将案桌上的纸和笔一起带进了屋子。
孟何说的果然不错,那笔即使不沾墨,亦能在纸上书自己想抒,彭方年在纸上写了第一句话:掐头去尾,只余最精彩一处,是为折子戏。
***
“你看看这写的是什么玩意儿,就这破东西也想放在我家茶楼?滚滚滚!趁早滚!”铺天盖地的嘲讽与谩骂伴随着被扔的漫天飞舞的纸张砸在彭方年脸上。
店小二趾高气扬的嘴脸彭方年好似早已习惯,他没有选择与店小二理论什么,只默默的蹲在地上,将散在地上的纸张一张张的拾了起来,嘴里小声的嘟囔着:“不要就不要呗,好好给我不行吗?将纸扔在地上,多浪费啊,这纸还挺贵的。”
默默拾完了纸,彭方年才在街上众人的注视下远离那家茶楼的门口。
唉,这是不知道第几次被拒稿了。
彭方年从小生长的常乐县是一个民风悠闲的县城,镇上的大多数人都很喜欢在闲暇时坐进茶楼,听那说书的讲上两句。这茶楼中听书的多了,自然写话本子的也就多了,茶楼会定期对外有偿征集有趣的话本子,满足这茶楼里的听客听故事的欲望,是以写话本子也成了一个不错的营生。彭方年是一个写话本子的,他手上攥着的就是最近他的新作品,只是没有例外的又被拒稿了。
若说彭方年的这前小半辈子,着实与顺遂两字沾不上边。
少时初求学时,一心想着将来能中个进士,后来连举人也考不上,便想着能中个举人也很满足,在私塾中蹉跎了这许多年,还只是个秀才。本以为要在这私塾中蹉跎一生,哪知父亲的亡故破灭了这一切,家里没有钱供他读私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