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言上下扫了江珣一眼,啧啧道:“我这都当掌门了,阿珣你倒是越混越回去了,听说江叔收回了你所有的职权,这是什么意思,不让你当少阁主了?”
“查不多。”背上的疼痛难忍,江珣皱了皱眉,“就差一句逐出家门了。”
“唉,你这次也是犯糊涂,藏匿之罪还可以圆回去,打死不承认就行。你居然还跑去猎妖会放跑——”顾子言一顿,将一个名字在舌尖压下,“让孙长老封门此举,不是挖坑给自己跳吗?”
江珣沉默,苍白的脸上滑落一滴冷汗。
顾子言虽骂骂咧咧,见状到底还是有些心疼,毕竟这雷刑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想必是疼得狠了,于是嘟囔了句:“江叔也真下的去手……”
“我爹不先出手,难道要等其他门派口诛笔伐,上玄天阁兴师问罪?”江珣手指一抬,指向桌面。
顾子言自觉地给他端过茶来,嘴里附和道:“那倒也是,挨一顿打,又撤了你少阁主之位,倒也堵了众人的口,这样处理对玄天阁的损失最小。”
江珣一口饮尽,将杯子递回去,看着顾子言揶揄道:“不愧是当掌门的人,居然开始长脑子了。”
“什么叫长脑子?”顾子言接过杯子放下,站起身点了点脑袋,“看见没?我脑子一直长着呢,只是疏于思考罢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顾子言话多,将话题从仙家门派聊到哪哪的酒铺酒最香,江珣随意应和,像是如多年前一样,旧友相聚,饮酒喝茶,只是时过境迁,总有些不能明说的变化。
两人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一人,顾子言想提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漫无目的地东拉西扯,最后聊到无话可说。
江珣见他欲言又止,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但顾子言不说,他只好自己开了个头。
“顾二,你大哥的事——”
“我其实不怪她。”顾子言打断江珣,仿佛是早就准备好的一样,他一口气将心里压着的话讲完。
“阿珣,这几日我想了很久,其实小表妹她也是受害者,一报还一报罢了。我若是怨她恨她,这仇恨又不知道要延续到哪一代去……”顾子言说着说着,头就垂了下去。“我就是觉得有点突然,大哥他不算个好人,手上沾了不少人命,我隐约觉得他会不得善终,但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江珣听着,眼睛瞥向屋外,阳光澄澈,鸟鸣花香。他一时有些恍惚:“如果有机会,你应该当面和她说,而不是对着我嗟叹。”
顾子言一怔,问:“还、还有机会吗?”
江珣回头看他,顾子言此刻的表情很奇特,像是渺小的期待被点燃,不确定中掺杂了一丝喜悦。
浪子为什么会回头,是因为他意识到那些不喜欢的东西握在手里,才有机会争取到自己想要的。
江珣在顾子言期盼的目光下直了下腰。背上的伤口在渗血,火辣辣地发热,但血浸染了绷带后又冰凉无比,“有没有机会我也不知道。”难耐的折磨推着他开口,声音在疼痛中低哑,“我原本以为,她只想借着猎妖会救詹鸿,没想到她早就盯上了顾子翌。”
他敛下眼眸叹了一声:“所以,她下一步会做什么,我已猜不到了。”
阿肆扫了一眼平日里空旷无比,眼下却有些热闹的石窟,紧张地搓了搓手。
那位听说身体不怎么好,一回来便静养了数日的新尊主,今日在万魔窟第一次公开露面。原本是只召见四大护法与九位门主,但万魔窟众人对新尊主十分好奇,都贴着洞门挤作一团,踮着脚尖想一睹尊主容颜。
阿肆作为萧鸷的小跟班,自然占得了一个好位子。萧鸷坐着,他就立在萧鸷身后,视线毫无遮挡,一览无遗。
护法和门主的桌案自两排摆开,中间隔了一条长道,道路的尽头是一把青石宝座,上无雕纹,只覆了一块厚厚的毯子,海浪击石的花纹堪堪垂到地面。
“哎,老周,你不是见过尊主吗?如何?”有人拿手肘击了下老周。
好奇者的视线“唰唰唰”地聚集在老周身上,等着他开口。
老周摸了摸下巴,想了片刻:“我是个粗人,不知道要如何形容,怎么说呢,反正第一眼看去不会觉得她是魔门尊主,尊主拔刀前后完全是两个人……”
老周这一番话说得众人更是云里雾里,一旁的李大山笑了一声:“老周倒把人说糊涂了。听说尊主负伤而回,也不知道恢复了没有,今儿拔个刀给大伙儿瞧瞧,就知道是不是两个人了。哈哈哈——”
李大山的一个玩笑让众人哄笑了一番。
萧鸷冷冷地瞥了李大山一眼,手在桌下亮出小刀。戚明山轻咳了一声,摇了摇头制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