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离近吴国边境还有约莫一个半月的车程,入冬,大雪阻碍了前行道路,四周无驿所客栈,车队不得不滞留于郊野。
车厢内垫着几层厚褥子,寒风凛冽,桌案上炭火在铜器中忽明忽暗,大雪一连下了三日,车轮被积雪掩埋,寒风不止,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白承珏当日入夜便染上风寒,翌日便病得昏昏沉沉。
白承止身披氅衣来到马车前,掀起帘布一角,昏暗光线下白承珏青丝散乱,面色潮红,将帘布放下,看向叶归道:
“白彦丘不知小十七如今状况?”
叶归道:“知晓。”
“明知折返会赶上冬雪,就不能宽限些时日,待明年入春再归,”
一句抱怨,见叶归未有应答,白承止看向侍从,侍从心领神会,牵着马匹走到白承止跟前,伺候其戴上头衣:
“本王与香莲去附近找找有无村舍,看看能否找个乡野大夫来。”
这半年来好不容易稍稍好转的身体,被连日来的奔波,与阻路的大雪再次拖垮。
叶归上车为白承珏额间从新拧了一块湿帕覆上额间,白承珏双眼拉开一小条缝,喉咙中发出难受的支吾声,不由将被褥裹得更紧。
“你明知道圣上其心可诛,本不应再服用圣上为你调配的药丸。”
“我要让他以为我并无退路。”
白承珏开口回应,声音干涩沙哑,话音落,紧随着喉咙中不断溢出的咳嗽声,指节死死攥紧被褥,猛烈咳嗽下眼角泪水浸湿浓密的睫毛,这幅病弱模样我见犹怜。
叶归急忙为白承珏轻抚背脊:“兴许是主子杞人忧天,圣上当不会做得如此小心谨慎。”
“他会。”
三岁看老,这侄儿是什么人,他心中明了。
仅半年未动身,便以用信要挟明面是朝中大臣步步紧逼使白青璃嫁娶一事圣上束手无策,实则只是以此相要逼白承珏回京。
一年前因为薛北望一事叔侄二人的关系已有间隙,如今圣上下定决心在他药中埋下一味牵制住他的毒药,现在着急催促,定是担心他长久不归恐事已败露。
可于他而言现在还不是与白彦丘撕破脸的时候。
叶归哪能想到这些顾虑,外面大雪纷飞,不知何时能止,寒风萧瑟下,白承珏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不安的润了润双唇,眼底难掩忧虑道:“可如今这场大雪你怎撑得住?”
白承珏轻声道:“能,我命硬。”
“主子……”
“我渴了。”
叶归想说的话被白承珏堵住,他下马为白承珏去取温在账内的水袋,刚掀开帘账边听见外面传来马蹄声,他赶忙拿上水袋去看。
只见两匹烈马停在了马车前,身上的斗篷遮盖住大半张脸。
来人下马,上前掀开帐帘一角,确定马车内躺着的人是谁后,脱下身上斗篷,将沾满雪花的斗篷递向身后,来回搓暖手心后,跨上马车俯身钻入车厢内。
叶归握着水袋立于原地,看清薛北望那张冻得微微泛红的脸时,他双脚像是被注了铅,驻足不动。
乐无忧抱着薛北望的斗篷,侧身对叶归喊道:“呆子,你傻愣愣站在哪里作甚?还不过来接我去篝火旁取暖。”
“你不是自己有脚。”叶归说罢提着水袋回到账内。
见状,乐无忧双眼微眯,不快的跟在叶归身后进入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