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画很受欢迎,估计这次展览结束,身价要水涨船高。”
画家署名“春雪”,是最近冒头的一个小姑娘,在杂志上登过照片和访谈,师出名门,二十岁上下的年纪,在这行算是很年轻,已经有了天才的名头,纤细优美的技法和干净清爽的画面结合,很能够吸引人。
颜殊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她的画,心里有一点隐隐约、不愿去触碰的焦虑。别人在这个年纪已经有了成就,她却还什么都没做到。
颜殊转回自己的展区,她的画挂在墙壁上,引得不少人驻足,令颜殊心中一喜。
不过,在画作旁边的标签上,代表“已售”的小星星却寥寥无几。
她不禁有点失望,看来有人驻足于她的展区,仅仅是因为她用色大胆,画风与众不同,所以见猎心喜,而不是真正的喜爱吧。
一旦作品被摆放进了展馆,和其他人的作品一起展出,颜殊总会觉得紧张,这便是学生时代落下的毛病。
学生时代她仗着有些天赋,总是将作业糊弄过去,却也能拿到好成绩,可是,在她游手好闲的这几年里,世界显然不一样了。
总会有比她更有天赋,更愿意努力的人出现,夺走她本就不算闪耀的光芒。
她转过一圈,心中有些烦躁。
在办公室找到郁薇,跟她打过一声招呼,便准备离开。今天下午还有些时间,她打算去画材市场转转,然后将东西带去章老的画室。
颜殊走出场馆,天气不错,深远的蓝色天空,白色的云如棉花糖,空气十分清爽。
她先给画室打了电话,说自己等会过来,再去了画材市场,打算挑些画板和颜料。章老愿意让她使用画室,当然画室里的材料都可以使用,但画板和颜料这种东西,当然还是用自己喜欢的更舒心。
画室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画画,因此颜殊并不急着过去。
在画材市场逛了很长时间,天都黑尽了,颜殊才赶在市场下班前离开。她不仅买了画板和笔刷,还挑选了很多喜欢的颜料,为了装下这些颜料,她还买了两个画箱。
提着这些东西上出租车的时候,司机问她:“要准备考试吗?”
B市的艺术联合考试在即,司机每天从这儿路过,都要载上几个两手满满的学生。
颜殊摇摇头:“毕业好几年了。”
她当年自然是这样过来的,正好是宋芷林消失的后几个月,她还沉浸在难过中,父母已经迅速的帮她安排了郊区的封闭式艺术学校,让她离开学校去学画画。
现在想来,颜殊才明白为什么一向不愿意让她学画画的父母,会在高二的时候忽然想到让她学画画。
那个时候,像郁薇这样从小学习的人早已经开始准备作品集,打算大学申请国外的艺术学校,颜殊因为错过了许多年,只能先参加国内的考试了。
说辞是这样,但更可能的是——
除了封闭式学校,还有什么地方更能关住颜殊呢?
父母交了一大笔钱,进了学校的精品班,统共只有十个人。
三个老师全天候盯着他们学习,另外还有宿管老师和生活老师,没有手机和网络,每周只能给父母打一个电话,加上繁重的学业,颜殊在那半年里,完全没有机会跑出学校,去找宋芷林。
颜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一些她不愿意去想的问题又从心里浮了出来。她和宋芷林现在这种“朋友”关系,长此以往会变成什么样呢?颜殊并不认为自己有信心这样一直维持“朋友”关系,人的本性是贪婪的,她现在只是想要一个笑容,一个温柔的夜晚,可当她获得了这些之后呢?
她会不会想要拥有只属于她的笑容,两个三个四个甚至无数个夜晚呢?如果她想要,宋芷林愿意给吗?如果宋芷林愿意给,那她能够接受吗?
路灯在人行道上闪耀,颜殊从车窗中看见自己模模糊糊的影子,嘴唇紧紧抿着,表情很凝重。
她试着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