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计算奥德里奇死前究竟当了几天的主教,反正这肯定是个令人悲伤的数字。但是好歹他在死前熬到了主教之位,死后也能享受一部分主教级别的丧仪。
为什么说是一部分?因为教皇拍板决定的,主教奥德里奇的丧仪从简处置。
还是怪奥德里奇死的太早了。他在教徒里没什么威望。很多人都还没认熟这个名字呢,结果人呼啦一下就死了,连给他写悼词的教士都要先沉默片刻,才能勉强想起一些奥德里奇的生平经历来。
教皇虽然大张旗鼓地宣扬“奥德里奇是为了边陲领地的人民而死的”,但他也略懂过犹不及的道理。抬出奥德里奇来做个标榜那是正正好,但拿他做楷模让大家来膜拜,反倒会使他的葬礼显得有些滑稽。
现在这种肃穆的、沉重的氛围……就恰到好处。
按照惯例,教皇该为主教的尸体做最后的净化仪式,以示敬意与惋惜。
教皇手中捏着一串念珠,一手捧着满满盛着圣水的银杯,口中念念有词,为奥德里奇逝去的灵魂祈福。
随后,他命人打开停在他面前的纯黑色的棺椁。
奥德里奇芬恩面容黝黑的尸体显露了出来。
教皇叹息一声,忽然提高了声音,念起祷词,他周围的教士们也跟着摇头叹息,纷纷跟着念了起来。
教士们的祝祷声交叠在一起,让放置棺材的礼堂变得如蜂房一样嘈杂。教皇在这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的人声中俯下身体,接过一旁有人端来的白帕,将它浸满圣水之后敷上了尸体的脸
却只听见“呲啦”一声,白帕上的圣水沸腾了起来,不久就露出了被火燎过一般的、焦黑的颜色。
“这是诅咒的余威吗?”
“不,诅咒应当在他死后就已经停止了……这分明是被黑魔法重创的痕迹!”
“所以,芬恩主教是死于黑魔法,而不是死于诅咒?”
“也有可能是黑巫师在他解开诅咒的时候趁人之危,把他杀死了,总之他身上沾了黑魔法的痕迹”
“芬恩主教死前必然接触过一个强大的黑巫师!”
他们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地讨论着。
“莫兰军团不是见证了奥德里奇芬恩主教的死亡吗?他们难道没有察觉到黑巫师的存在?不然为什么不立刻上报!”
“听说卡萨尔莫兰还在芬恩主教请求支援的时候无视了他!我看他分明就是知道有黑巫师存在的内幕,巴不得芬恩主教死在那儿呢!这么说起来,叛军之中也有不少穷教士存在,他们多少也会些魔法,叛军的领地上怎么会莫名其妙生出什么诅咒来?”
“诅咒应该是有的。但这诅咒什么的,搞不好就是……”
搞不好就是莫兰军请来的黑巫师,想要搞垮叛军的统治!军团么,取得作战的胜利才是他们的立足之本,自然是不择手段的。而芬恩主教只是履行了他驱散黑暗的职责,却因此被牵连得失去了性命!
有几个教士推理出了这样的“真相”之后,在场的教皇党们纷纷“恍然大悟”,随即摆出一副不可置信、怒火中烧的模样,高喊着请教皇裁定,给芬恩主教的在天之灵一个公道。
教皇深深地凝视了奥德里奇芬恩死后萎缩而丑陋的面容,长久没有言语,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身边那些嘈杂的意见听进去没有。
只见他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眸中有什么光缓缓地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坚定的、如火焰般燃烧着的东西。
“大家安静安静!”一个身形壮硕的司铎喊道,“别忘了,就在昨天,国王陛下还在王宫里为军团举办了庆功宴会。现在莫兰军团正是备受赞赏之时,我们即使上前去质问,也不会得到真相的!”
众人渐渐收住了话头。室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在了教皇身上。
教皇抬起头,黑色的长袍无风自摆。他站在洁白缄默的圣主像前,以沉稳而坚定的嗓音说道:
“……奥德里奇的死绝不是意外。今天在诸位面前发生的一切皆是铁证。”
“莫兰军团称是叛军首领杀死了奥德里奇,但道伦伯爵只是个普通的贵族,他并不懂什么魔法必然还有一个参与谋杀奥德里奇的凶手,如今正逍遥法外。”
“今天是个悲惨的日子。我们要送走我们最虔诚、最可亲的伙伴,却发现太阳正被乌云遮盖,黑暗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伺机蛰伏着。”
“作为教廷的一员,我们有责任清理目前的乱局,拨乱反正,也为逝去的奥德里奇芬恩为了让他的灵魂能安息!”
“抬上奥德里奇的棺椁吧。让我们去议会、去王宫,面见我们伟大而无私的国王陛下。这一切他需要知情,也必须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