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浅凝才注意到那个保温桶,旁边的铁腕里盛着满满的粥,像是一口没动:“那……为什么不吃?”
太烫了,还是不合胃口?
明明是很稀松平常的话,季浅凝却觉得分外尴尬。
莫菡抬起正在输液的左手,耸耸肩,说:“只有一只手,不方便。”
季浅凝懂了,这是要人喂的意思。她左顾右盼:“安惠呢?”
“去续交住院费。”莫菡摸了摸干瘪的肚子,“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我现在饿得不行了。”
快九点半了,还不吃早餐,不饿才坏。
季浅凝被她热切的目光看得极不自然,清了清嗓子,说:“我去洗个手。”
“嗯。”
洗完手出来,季浅凝端起那碗粥,用勺子轻轻刮了一层上面,递到她嘴边。
莫菡看了她几秒钟,张嘴吃了。
安惠交完住院费回来,发现薛嘉丽一个人坐在外面,快步走过去:“嘉丽姐,你怎么……”
“嘘——”薛嘉丽指了指病房门,小声说:“那个谁来了,在里面。”
“哪个谁啊?”
“季浅凝。”
安惠了然,陪她一起坐在外面等。
坐了一会儿,薛嘉丽想着要不要去帮她们把门关了,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刚才沉着脸说没胃口的莫菡,现在正一脸享受地吃季浅凝喂的粥,郁闷地走了回来。最后还是安惠悄悄帮她们把门关上了。
病房里安静得只有勺子碰到金属碗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声音,听着有些闹心。
季浅凝像个尽职尽责的护工,每一口都喂得很小心。她安静喂,莫菡安静吃。
那一晚激烈的争吵,对两个人冲击很大。加上车祸,冲击更大。她们一时间很难找到一个可以缓解关系的突破口,索性都闷声不说话。
季浅凝一直不敢直视莫菡的眼睛,但她知道莫菡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她不合时宜地想:是不是她出门的时候粉底没擦好?
一碗粥吃完,莫菡打破沉默,说:“饱了。”
季浅凝把空碗放到床头柜上,低着头,沉沉吐出一口气,说:“对不起。”
莫菡看不到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只能看着她头顶的发旋,拧了拧眉,轻声:“我说过,车祸和你无关。”
季浅凝放在腿上的两只手慢慢握成拳,抬起头,迎着她复杂隐忍的目光,颤声说:“刚才我都听到了,你说你不想活了。”
那句话是对薛嘉丽说的,莫菡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及时,默了默,涩然道:“那天……你求我放过你,我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那辆大货车冲过来的时候,我甚至想,干脆死了好了,反正没有你,我的人生也没有任何意义。”莫菡顿了顿,说:“可是想到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我马上后悔了。我已经很努力想避开,可还是避不开,被撞到以后就没有意识了。”
莫菡还在昏迷的时候,季浅凝从顾心美嘴里得知,那个货车司机是因为酒驾,神志不清才闯红灯撞到人。当时顾心美在她耳边把那个无良的货车司机痛骂了半个小时,季浅凝一句话也没说,因为她始终觉得,莫菡会出事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莫菡肯定是不想她心里有愧,所以才把所有责任推到货车司机身上。
季浅凝急促地呼吸了两下,说:“你如果不来找我,就不会出事。”
莫菡伸手,托起她下巴,看到她红了眼眶,心念一动,郑重道:“我再说一遍,这件事与你无关。”
季浅凝只觉得一口气卡在胸腔里,憋闷,难受。她拿掉莫菡的手,看向别处,哑声:“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见不到我,不是正合你意?”莫菡冷不丁笑了起来,淡声说:“如果我死了,你就不用再担心我会缠着你,不用担心我耽误你去寻找幸福。”
季浅凝现在一点也听不得“死”这个字,莫菡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像刀子一样扎中她心脏,她紧紧闭着眼,一个劲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