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晏枝警告地提点了一句:“悄悄地带来,别叫其他人知道。”
莲心哆嗦了一下,答应晏枝的声音却是稳的。
莲心这丫头是晏枝亲自从牙婆手里买下的,刚买回来时瘦小病弱,说不清楚年龄,话少,人也显得木讷,买她回来算是晏枝难得的大发慈悲。带回来养了三年,眉眼长开了,有些小秀丽,却不扎眼,性格还是胆小,办事却很牢靠。
一刻钟后,莲心的声音在帷帐外响起:“大夫人,人带来了。”
“进。”
“问候大夫人。”跟在莲心身后进来的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他古铜皮肤,身材瘦削结实,一只鹰钩鼻,模样冷厉俊俏,与一般下人不同,带着行伍的干练与肃杀。
晏枝说:“三才,帮本夫人办件事情。”
“夫人请说。”
“今日梃击一事你应该知道,把那悍匪捆好了带过来,本夫人有话要问。”她冲莲心招手,将一个沉甸甸的绣囊递了过去,说,“人如何带来,本夫人不管,要活着的,要快。”
“是。”三才收了绣囊,利落地转身去了。
晏枝这才放心地躺下,三才曾是他爹麾下的一名士官,在战场时伤了腿骨,成了跛足,一到阴雨天气就疼痛难当,便被派到晏枝身边替晏枝做事,这些年来,许是过于愚忠晏大将军,对晏枝要他做的事情从不辨善恶好坏一概揽之。
梃击一事,晏枝想得很深。
穆府虽日渐败落,眼下仍是豪门大族,不可能缺了侍卫,怎么可能让那个悍匪提着木棍旁若无人地闯进来?
除非有府内的人接应……所以,那悍匪不过是一枚棋子,想要她命的另有其人。
在原作中,晏枝因梃击吃了不小的苦头,额头上落了块疤,穷尽灵丹妙药也没能消掉,这让她耻于见人,性格变得更加阴鸷残暴。
她暴怒之下杀了梃击的恶人,却让筹划了梃击一事的人逍遥快活。
她拿起铜镜,照着镜子里的面容,额角的伤口在第一时间就被她吩咐下去谨慎处理,她不会再让这道疤痕留在脸上,也不会让想害她的人快活自在!
秦兆丰回小院歇息时已是深更半夜,推门进去时看到发妻满面愁容地看着自己,顿时心里如坠泰山。他叹了口气,把门掩上,拉了发妻的手,说:“都说了让庆平和穆安莫要冲动,眼下这事发展到现在只得走一步看一步,这晏枝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突然变得灵光了。”
妇人眼眶通红,说:“我哪儿晓得庆平真有这胆子,他今日哭着来求我的时候我险些惊得昏死过去,眼前黑得没边了,这孩子平日稳重,怎么藏着这样的心思呀!竟是敢雇凶shā • rén——”
两人口中的庆平正是妇人的胞弟,也是秦兆丰的小舅子,另一个穆安则是前段日子得了穆府姓氏的家生子,两人这事筹谋了许久,秦兆丰原本不知道,直到今日事发,才从发妻口中得知。
妇人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秦兆丰将她揽在怀里,安慰道:“幸亏他们留了一个心眼,买的悍匪是死徒,待我明日去官府找他通个信,保证善待他的家人。”顿了顿,秦兆丰觉着自己这解决法子狠毒又残忍,在心里将自己的小舅子和那撺掇惹事的家生子一块儿骂了一顿,才艰涩地说,“让那悍匪找个机会,寻死吧。到时候死无对证,也就牵连不到庆平头上了。”
妇人一怔,哭得更是厉害,心里头愧疚难当,可在一个陌生死徒和亲弟弟之间,她只能选择保全弟弟,在婆娑泪眼中点了点头。
三才办事牢靠,第二天清早就把人带来了。
那悍匪被五花大绑地捆着跪在地上,绳结手法精湛可以看出是军中常用的,十分牢靠。
晏枝便也不惧怕他会突然暴起伤人,站在悍匪面前,垂眸看他。
悍匪等了半天也等不到一句话,脑海里转着雇他那几人对晏枝的形容,只担心晏枝正琢磨着什么阴狠招数要处置他,心下一狠,先开口道:“昨日是我醉酒唐突了夫人,夫人要杀要剐就尽管来。”
“你多大了?”晏枝忽然问道。
悍匪一怔,没想到会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讷然抬头看向晏枝,昨日印象里花枝招展像是只花孔雀的艳丽女人今日一脸素颜,雪白毛领中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纤细脸颊,一双眼睛乌黑透光,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如同青稚少女,万般无害。
此刻,她头上裹着厚厚的布条,脸色现出失血过多的苍白和虚弱,这一切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他心里一跳,心中生出些许愧疚,转念一想,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本就干的是蒙昧了良心的恶事,死后自然该下地狱,不该生出这些多余的愧疚,便咬了牙,铁石心肠地回到:“小人二十有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