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亭渊缓缓抬头看向晏枝,待目光触及女子笑靥时,不由心跳飞快,他上扬的唇角被他倔强地绷了起来,却依然无法控制地挑高,穆亭渊终是冲晏枝扬起灿烂笑容,点头道:“谢嫂子夸赞。”
他盼了这许久的便是这一声夸赞。
回房后,晏枝把大氅脱下,问伺候她更衣的莲心:“三才回来了吗?”
“回来了,”莲心说,“晚间用膳的时候,三才来找过您,那时候您不在院里。”
“叫他现在过来。”晏枝抱着汤婆子,坐在一旁的软塌上,莲心把帘子放了下来,烛光在纱帐上映出晏枝影影绰绰的倩影。
等了不到一刻钟,便听见三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夫人。”
“进。”
房门被推开,晏枝听见脚步声响起又停下,帘子外多了一个人影,她问道:“三才,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办妥了,”三才从袖子里掏出一沓银票递给晏枝,“大夫人的嫁妆足够买下那片山林与田地,如今还剩下一千二百两银子。”
“还能剩这么多?”晏枝一惊,让三才把账目细细地报给她听,她和书里洛霞笙买下时做了个对比,发现约莫打了八点折扣,真是稀奇。
不过能便宜总归是好事,晏枝让莲心把银票收进钱匣子,取了一小块碎银让莲心递给三才:“这事辛苦你了。”
三才忙推拒道:“皆是小人分内之事。”
晏枝道:“之前梃击也多亏了你,我才能逮出幕后主使,虽然没能让穆落皓说出那个名字,但我心里一片通透,这次又劳烦你跑动跑西,这价钱怕是磨了不少嘴皮子吧?你值得这份奖励。”
三才直接跪了下来:“不敢。”
晏枝啧了一声,心道这人真是忠诚得有些憨了,她想了想,道:“这样,三才,你再替我查两个人,这两人都是锦绣里的绣娘,一个叫佩娘,一个叫燕娘,把她俩的关系与身世、家庭、经历等等一五一十地查出个结果。若这事办得漂亮,这银子便是给你的奖赏,若办不成,我亦会罚你,如何?”
三才不吭声,发出无声的拒绝。
晏枝当即板了脸,怒道:“我需要的忠诚可不是拒绝!”
“末将不敢。”三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匆忙改口,“小人不敢。”
旧时军中自称都被他下意识地喊了出来,晏枝心想,三才怕是还在眷恋军旅生涯,他该是很喜欢征战沙场的喋血日子,虽苦虽是拿命相搏,但若能立下功业,当个把总、千总乃至副将都没什么问题。可惜他伤了腿骨,成了跛足,留下后遗症,不然也许某一日,再有军队得胜归来,那昂首挺胸、风采卓然的将士里该有他的模样。
晏枝叹了口气,道:“收下吧,三才,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的谢礼。”
三才看着莲心捧着的托盘上放着的银子,那一块足有十两,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点了点头,取下银子,向晏枝磕头道谢:“多谢夫人。”
次日下午,三才很快把调查出的结果带给晏枝。
佩娘和燕娘师承同一个绣娘师父,但佩娘入门稍晚,没学到多少精髓,只是简单的技巧,勉强能混上一口饭吃,燕娘则是从小跟在师父身边学艺,极尽精巧技艺,便是放眼整个北都也是鼎鼎有名的绣娘。
当初穆府老夫人把她挖来锦绣里的时候费了不少功夫,挖过来后更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她提的一切要求都毫不犹豫的答应。
除此之外,两人的出身也是云泥之别,燕娘虽是绣工,但家境还算殷实,但佩娘不同,她出身贫寒,幼年丧父,由寡母将她拉扯着长大,又因为脸上的烧伤疤,今年已过二十五岁,却依然没有许下人家。
三才说:“奴才去拜访过两人的师父,那绣娘说,佩娘学习刺绣只有三年,起先进步飞快,她一直认为绣娘能继承自己的衣钵,整个秀坊都惊艳于佩娘的绣技。就在她决定把自己的技巧都教给佩娘时,佩娘忽然绞碎了自己的所有绣品,打那之后,绣技不仅止步不前,更是出现了退步的情况,没过多久,由于偷盗绣坊内的针线布料被逐出了师门。那老师傅说,燕娘知道这件事情后,主动替佩娘赔偿了所有钱财,压下了这件事情。门下许多绣娘都知道这件事情,但对外只说是佩娘学艺不精,被师父逐出了师门。”
“佩娘能在锦绣里做工也是卖的燕娘的面子吧?”晏枝问道。
“是。”三人颔首,“燕娘入工时,提了一个要求,希望佩娘能跟她一起做工。但佩娘技艺太差,绣出来的绣品总是令掌柜的不满,便只安排她做些迁边角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