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霞笙随便扯了个借口替自己的铺子节省了一笔不需要的额外支出,却给云间带来了极大的影响。说白了,洛霞笙所作所为和背信弃义没什么区别。
但这事跟她扯不上关系,锦绣里想顺利经营下去,每一个铜板都得花在刀刃上,她犯不着自己家里快缺粮断水了还往外救济别人。吴宁愿意替云间开口提这事,想必是拿了些许回扣……想到这儿,晏枝蹙眉凝思,待那片桑树林的事情置办好了,她还需要一些养蚕的好手,从蚕丝再到纺织成布最后绣制成衣……她要一整个完善的流程。
云间……可以合作吗?
想到这儿,晏枝沉吟一声,问道:“带了料子吗?我瞧瞧。”
“带了带了。”吴宁随身揣着一块布料,从袖袋里取出递给晏枝查看。
晏枝看了下织工,的确不错,她问得仔细:“具体都有什么布料?”
吴宁对答如流,早就准备好了这番说辞,晏枝虽然不太懂这些布料的讲究,但她能从吴宁说话的语气中听出区别,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从抑扬顿挫的语气中便能大致听个分别,再加上自己的判断,总能得个靠谱的结论。
“那……”晏枝突然问,“你打算怎么处置仓库里那些被虫蛀蚀的布料?”
吴宁一怔,这个确实令他头痛不已,仓库莫名招了虫子,一大半的布料都被蛀蚀光了,他那日检查过,还勉强能用的布料只够绣娘们绣上三两套成衣,剩下的全得丢了才能称得上锦绣里的衣料材质。
晏枝说:“成衣做不了,可以做些小件。我看过你呈递上来的布料条目,有不少是冬天用的厚实布料,那些被虫蛀蚀的全部裁掉扔了,完好的,大片的拿来缝制成衣,小片的,精髓的则用来当衣物的装点,或者做些小件的,比如说无袖的袄子,单衣,单裙之类。”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绣房门口,晏枝往里面扫了一眼,看到大约十位绣娘正在绣衣。
她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了一番,没找到燕娘和佩娘,神色顿时沉了下来,吴宁也是第一时间留将目光落在燕娘身上,见没人时,忙道:“做工时间怎么到处乱跑……大夫人,我这便去寻她们,您先进去坐坐。”
晏枝淡淡道:“别打扰她们工作,我看一眼便走。”
吴宁听晏枝这么说,心里将两个绣娘骂了个遍,道:“许是去更衣了。”
晏枝突然想到什么,往绣娘居住的后院走去。
还没走进小院,便听见里面传来女人哀怨的声音:“还不承认吗?那个叫灯影绣的东西是你绣出来的——不是答应过我,绝不会暴露出你的绣工,佩娘,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帮我做北都第一的绣娘吗?”屋子只有燕娘的声音,她声音压得极低,怕是被人偷听了去,可断断续续几句话里仍是因情绪激动无法完全将声音压抑到最低,让晏枝得以窥见事情的一星半点。
“佩娘,我不是怪你,只是当初你同我说好的事情不能反悔,这些年我为你做了什么你也该能看出来,”燕娘委屈地说,“当初宫里到民间遴选绣娘,那么好的机会,我为了你没去参选,再往后须得过得三年,三年后我最适合的年龄就过去了,机会何其渺茫。”
“你家里背着天大的债,你娘又在干那种丑事,我全都帮你遮掩过去,债务也在帮你一点点偿还,你怎地这般狼心狗肺,待我三心二意!”
话说到这份上,佩娘依然一声不吭,任由燕娘将各种丑陋的帽子全都甩到她头上。
想到那日见到的不善与人交流的女子,晏枝叹了口气,本欲直接进屋询问情况的心思被她压了下来,中间几度曲折,燕娘究竟背负了什么委屈与债务,都需要先厘清再细细解开盘曲折绕的纽扣。
她不能贸贸然介入两人之间的恩怨,否则无论是佩娘还是燕娘都可能会记恨她。
斟酌到这儿,晏枝往院门口退了几步,给了吴宁一个眼神,稍稍抬高了嗓音,道:“吴掌柜,这便是绣娘们的居所吗?”
吴宁虽不解其意,但仍是应和着说:“是,大夫人要进去走走?里间是女子起居之地,小人不便进入,方才已吩咐小厮过去寻了个绣娘回来,带大夫人一块儿进去瞧瞧。”
“无妨,”晏枝道,“稍等片刻便是。”
她声音这样大,屋里的人应该听见且做好准备了。
没多久,燕娘与佩娘说话的房门打开,燕娘走了出来,看到晏枝和吴宁站在门口时,忙迎过来,说:“大夫人,掌柜的,真是抱歉,我有些不舒服,便回来休息了一会儿。方才本想同掌柜的说一声,但没能寻到人,我一夜没睡好,头疼得厉害,实在是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