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去,”晏靖安深思熟虑之后,叮嘱道,“记得你今日的话,一根头发都不许掉。”他看着晏枝,轻轻抚摸着她梳着的待嫁女儿的发髻,柔声道,“父亲老了,这一世别无所求,只盼着你能嫁一个如意郎君,待父亲死后,能照拂你一世。”
“父亲又说胡话,”晏枝板起脸,“父亲要长命百岁。”
“唉……你这丫头惯会胡闹,先前抛头露面地学那商人行商走货,如今又不顾名节去那水患蔓延的地方,赶紧来个人把你娶走,好叫为父替你少操些心。”他顿了顿,又道,“那杨小将军你当真不喜?”
晏枝哭笑不得:“父亲你又来了,自从回家后你三番五次地提起杨小将军,我若是会跟他结成连理,如今可能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晏靖安长叹口气,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我管不了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又想起了什么,说道,“还有一事。”
“我已经答应父亲认真参与踏青宴,父亲就不要再催婚了。”
“不是,”晏靖安摇头,“是洛无戈从边塞回来了,明日便回北都。”
晏枝一怔,心想,这个时间点确实差不多。
晏靖安忍不住道:“若是你对洛无戈……”
“父亲!”晏枝打断他,“你好歹是威风一生的晏大将军,如今怎么为了些女儿家的事情婆婆妈妈,啰啰嗦嗦的!”
“好好好,”晏靖安放下碗筷,妥协道,“我不管你,不管你,好好吃饭,莫生父亲的气。”
晏枝嗔怒地瞪了一眼晏靖安,随后问道:“还没找到洛霞笙的下落吗?”
晏靖安摇了摇头,厉色道:“那女子心狠手辣,多次想取你性命,我容不得她。在边关失踪是好事,但若是被我的人找到,我必不可能留她性命。”
晏枝沉默着,她夹了一口菜,没再多说。
当年,为了抵御吐谷浑的入侵,梁帝将洛无戈派去边关,战事结束之后,洛无戈自请镇守边关,其实是为了搜寻洛霞笙的下落。
延州道一战,洛霞笙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时隔多年依然没有任何下落,仿佛凭空消失一般。若说死在战场,可挑尸人将战场清理得干干净净也没能找到洛霞笙的尸体;若说是被囚在吐谷浑,谈和时,大梁特地提起换回洛霞笙,可吐谷浑的新任皇帝慕容临却说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若说是躲在哪里养伤,这么多年过去不该不该如此消失匿迹,一直不和荣安王他们联系。
但战场上,尸体被豺狗分食,乌鸦啄啃得面目模糊分辨不清也是常有的事情。
晏靖安牢记方鼎的袭击,为了替晏枝报仇,也悄悄遣了一支亲兵在边关徘徊,若是找到洛霞笙的下落就当场诛杀,晏枝听闻后曾劝过晏靖安,不必如此赶尽杀绝,但晏靖安坚持如此,他已将洛霞笙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不容任何说情,晏枝便只得作罢,听天由命,毕竟那女人当初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杀了她。
此事按下不提。
这几日,晏靖安每日下朝回来都会同晏枝说上几句朝上之事,今年洪水果然如欧冶星所说来势汹汹,短短两日已经冲垮了十余个村落,情况危急,刻不容缓。但每年水患治理一事都是吃力不讨好的硬茬,朝中群臣竟是无一人愿意主动站出来解决,气得梁帝咳嗽不止。
随后,在梁帝授意下,穆亭渊出列请命,梁帝当场敕封穆亭渊为钦差特使,赐尚方宝剑,可行天子之权,先斩后奏。
穆亭渊临危受命,即日启程。
“枝儿,你没看到,当圣上任命穆亭渊为钦差特使时,那些酸儒们的神色!说是大惊失色都不为过!仿佛天要变了,他们这些老骨头都要被拆了似的!痛快!”晏靖安一进来,先闷了一口茶,大笑道,“我平素最痛恨这些酸儒,我稍微与他们唱个反调,他们就要撞死在大殿上,偏就圣上要顾及影响,好言相劝,若换做是我,哼,随他们去死!”
晏枝可以想象那场面,笑着说:“好在士大夫的风气尚未融入大梁骨血,清流与武将相抵,尚有平衡。”
晏靖安颔首,坐在太师椅上,对晏枝道:“听闻要派穆亭渊前去主治水患,李景华上谏,说他年纪轻,经验少,不足以堪此大任,圣上反问他,要谁前去,李景华接连提议了三个官员,都被圣上驳回。他是聪明人,圣上什么想法他能看不出?所以,他退而求其次,推荐了另外一个人。”
“洛无戈。”
“枝儿聪慧!”晏靖安赞道,“是洛无戈!圣上任命他为副使,龙威将军,率三千军随穆亭渊调遣,共同赈灾治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