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靖安道,午时一刻太子发病,浑身抽搐,口吐白沫,鼻孔渗出鲜血,多亏了当值的小太监紧急喂下蛋清才勉强延缓毒素蔓延,等太医及时赶到救下一命。
太子生母哭倒在梁帝面前,求梁帝彻查此事。梁帝重子嗣,因此勃然大怒,将太子东宫所有宫侍通通打了二十大板,并勒令三司不分彼此,协力彻查。
他们排查太子的吃穿用度,最终在太子食用的板栗糕里发现毒素,再细问,得知这板栗糕出自穆亭渊之手。
晏靖安蹙眉道:“那板栗糕是宫外之物,穆亭渊随手带给太子食用,本就不妥。再者,这板栗糕个头不大,只有两个,若非太子说早膳吃得太饱,剩下了半个,怕是这毒能下得滴水不漏。”
“他为何要害太子?”晏枝反问,“他是太子恩师!听说圣上身体越来越差,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圣上驾崩,太子登基,他便可手握重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要残害太子?!”
“但那糕点除他之外未经任何人之手,伺候太子的小太监说,太子一向敬仰穆亭渊,那糕点一被穆亭渊送来便被太子抱在怀里,根本不让旁人碰。”
“若是小太监撒谎呢?”晏枝问。
“当时伺候太子的宫侍都这么说,一人撒谎便算了,难不成买通了一整个东宫?”
“……”晏枝沉默,她站起来,对晏靖安说,“我要去狱中看他。”
“枝儿!”晏靖安冷声呵住晏枝,“你莫再惹是生非!他动的可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帝王!”
“可我相信,那不是他做的!”
“那与你又有何干系?!”晏靖安压着怒火,道,“但凡他坦承一句愿意娶你,爹爹现在势必倾尽晏氏一族的所有来帮他!可他现如今不值得我们如此犯险!”
“不值得?爹爹虽是武将,但浸淫朝廷权数多年,竟也看不清如今局势吗?”晏枝冷冷逼问,“穆亭渊若是丢了权势,谁的受益最大?当今朝堂之上,是否又会变成洛霞笙一脉文臣独大。早年,父亲军权犹在,尚能分庭抗礼,如今自愿削减势力,又怎能和他们抗争?届时,姐姐、兄长、嫂嫂与我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他李景华和洛霞笙宰割!”
她站在屋内背光处,投映进来的光线给她周身镀了一层微光,阴影打在脸上,显得她神色更是凝重。
“更何况,哪怕他是真的不愿意娶我,在他心里,我依然十分重要,他曾说过,绝不会害我,这一生都会竭力护我周全,那么现在,为了这一句话,我也愿意为他奔波。当年,我将他从小院里带出,如今,我要将他从铁牢里带出。”
“枝儿,你——”晏靖安神色莫辨地看着晏枝,“已下定决心了?”
“是。”晏枝语气坚定。
晏靖安沉思良久,终是妥协:“好吧,便替你安排。”
很快,晏枝便得了与穆亭渊碰上一面的机会。
穆亭渊被关在大理寺的刑牢中,主审人是如今升职至大理寺少卿的齐清,他本就对穆亭渊恨之入骨,此回接机发泄怒火,将穆亭渊关在最阴暗潮湿的牢房里。
晏枝到的时候,只看到牢狱的空气里漂浮着厚重的尘埃,充满了血腥和腐朽的气息。里面一片狼藉,地上还有未干的血迹,森冷的阴风从天窗栏杆的缝隙贯穿进来,夹杂着令人瑟瑟发抖的寒意,宛如被死亡环抱。
狱卒将晏枝引至穆亭渊的牢房前,他打开牢笼,对晏枝道:“穆大人吃了些苦头,我偷偷给他上过药,贵人放心。”
闻言,晏枝多看了他两眼,那人对晏枝笑了笑,道:“大人曾对我有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随后便恭敬地退出牢房。
穆亭渊正坐在狱中,背对着晏枝,他仰头看着从天窗里漫进来的天光,看得专注。
他的后背一片褴褛,血迹渗透单薄的衣料,印出深一块浅一块的痕迹。
晏枝心疼地走进去,唤道:“亭渊。”
穆亭渊听见动静,怔了一下,回头看见晏枝竟是飞快地低下头,不欲让晏枝看见他狼狈的样子,扭过了目光:“姐姐,牢狱污脏,你快离开吧。”
“亭渊,我来看看你。”晏枝坐在稻草铺开的床上,给穆亭渊摆出来吃食。
穆亭渊好甜食,里头都是他爱吃的,晏枝一边摆开食盒,一边道:“今日我来,并非只是给你送些吃的,我想知道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我想救你出去。”
穆亭渊张了张嘴,想劝晏枝离开,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昨日她叫自己离开的画面,心里一阵难受,他想多看看晏枝,想听她说话,想让她陪在自己身边,想拥抱,想亲吻,想彻底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