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霞笙一怔,眼泪再也压抑不住淌了下来,她仍不愿在人前露出丑态,紧抿着唇。仿佛这世界美好灿烂,她依然是当年那个任性骄傲的少女,她没有如今这般野心,只想得一句义父义兄的夸赞,像是这般义兄轻抚头顶便足以让她开心一整日。
可时光蹉跎,万事迁衍,她终不似当年。
“谁要你陪,”李霞笙轻笑一声,看着洛无戈,讥讽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罪臣之子,你也配陪我共赴黄泉?我喜欢过齐清,喜欢过方鼎,喜欢过文秀,喜欢过平修,却独独不喜欢你,你太冰冷了,跟你在一起连自己身上的温度都会被吸走,别不要脸了,我恨你,我要你活着,痛苦地活着,只要活着就会想到你对我的愧疚,你曾经说要照顾我的,你食言了,你这个骗子。”
洛无戈任她辱骂,没有生出一点脾气,他道:“是哥哥错了。”
李霞笙带着哭腔道:“我讨厌你——最讨厌你,是我杀了义父,他不愿意将权势交给我,他说怕毁了我,他爱娘亲,但他不爱我。你恨我吧,不要再对我好了,你现在这样是在做什么,看我快死了,同情我,可怜我吗?”
洛无戈道:“我知道是你杀了义父。”
李霞笙哭得更是厉害:“我恨你,洛无戈,我恨你。”
“我答应你的我会做到。”
“滚,”李霞笙吸干眼泪,冷冷地看着他,“滚得远远的,黄泉路上,我不要你陪我走,滚!”
“走吧。”穆亭渊与洛无戈走出邢狱,外面天地一片漆黑,偶有几点星辰,在头顶映出微光。
穆亭渊慢条斯理地道:“洛将军是打算随她赴死了,是吗?”
洛无戈沉默不语。
穆亭渊道:“西北含玉关外有十万吐谷浑大军虎视眈眈,西南巫夷近来屡次袭扰边境百姓,东边有探子来报,看到东倭的船只常常巡游,李霞笙的势力如老树盘根,难以轻易拔除。大梁内忧外患,都在等着抓新帝的弱势,如今朝中以文臣居多,晏将军权势被削之后,武将编制也随之萎缩,能用之人想必洛将军比我清楚。”
穆亭渊丢给他几个折子,头也不回地离开:“洛将军,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心,你自觉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便是。”
此时,一轮明月从阴云下滑了出来,照亮了洛无戈手中的折子,他看着折子上的内容,心潮涌动,终是长叹出声,回头看向深深牢狱,闭上双眸。
一年后。
“快快,快把热水端进去,侯爷,你不能进!你只能站在这儿!”
“哎呦,您快别添乱了,在这儿等着,马上就好了!”
“夫人,使劲儿,用力点,呼——吸——用力,头已经出来了,夫人——”
随后,一声明亮婴啼声响彻整个穆府,穆亭渊脸色一喜,正要奔进去,却被一旁的晏靖安抢了先,只是他同样被拦在门口。
晏靖安吹胡子瞪眼,无赖道:“我为何不能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