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嗯”字卡在喉咙深处。
其实她不是没有往最坏的结果想过,但是只要一想到那只是个四岁的男孩,思路就会立刻刹住。
这不是逃避现实,而是出于本能。
顾瑶下意识垂下眼,深吸一口气,等情绪平复下来,才接话“卢泓小时候就屡次虐杀小动物,这已经是一种预告。有的人可能会觉得那只是小孩子的顽劣,虐杀的也只是小动物,可是家长们往往会忽略一个事实,那就是以这个小孩子当时的能力,他是做不到虐杀其它人类的,所以他们会选择比自己更弱小的,不会告状的小动物下手。”
徐烁说“三年前卢泓十六岁,他如果要伤害四岁的小虾,轻而易举。”
隔了两秒。
顾瑶问“但动机是什么?”
只是这话刚问出口,她心里就有了答案,瞳仁也跟着微微收缩。
徐烁漆黑的眸子也在这时望过来“私、生、子。”
顾瑶下意识攥紧双手,良久没有言语。
徐烁便坐在那里安静的等待。
直到顾瑶轻声说了这样一句“小秋把小虾的身世告诉了卢泓——一个被她看着长到四岁,一直关心爱护的‘弟弟’,天生听力不足,却单纯可爱,小虾是小秋在那个宅子里唯一觉得温暖的存在。”
徐烁没有接茬儿,就和前面两个案子一样,到了这个环节,顾瑶的心理分析往往会给整个案子指出一个距离“真相”最近的故事版本。
哪怕就是无差别故意shā • rén,也有一个动机,就算罪犯和被害者之间素不相识,也总有一个犯罪的驱动力。
无论是动机还是驱动力,这样无形无色的东西,只会藏在罪犯的心理禁区。
而顾瑶,是最知道如何窥探禁区的人。
顾瑶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但这个温暖的存在,一旦从阿姨的儿子,变成了亲弟弟,甚至连她的父亲和家庭都要夺走的时候,那这份温暖就会变质了。以小秋的性格来说,她绝对不是一个深谋远虑的女孩,她也不可能想到一个借刀shā • rén的方法,再把这件事告诉卢泓,借由卢泓的手来做事。相反,小秋有时候比较冲动,容易受到情绪左右,被最亲近的人背叛,对她来说打击是非常沉重的……”
顾瑶话音一顿,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阮时秋时,她们只是尖端的聊了几句,尽管她失忆了,可是在阮时秋心里依然是出狱之后最亲近的朋友和“姐姐”,可是就因为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说错了几句话,触碰到阮时秋最忌惮的死穴,阮时秋当场就翻脸了。
顾瑶继续道“虽说小虾是无辜的,家长们做的错事与他无关,可小虾的存在对小秋来说就是一个刺眼的提醒,小秋失去了母亲,眼瞅着又要失去父亲,还要叫一个从小就视为‘保姆’的阿姨为‘妈妈’,这让她情何以堪?小秋无法接受这一切,也反抗和阻止不了,这个时候她能想到的可以诉苦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和她同样遭受家庭痛苦的卢泓。”
到此,顾瑶沉默了。
如果事情真是朝这个方向发展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不言而喻。
——卢泓对小虾下手了。
办公室里又一次陷入冗长的沉默。
徐烁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顾瑶还在原位上发呆,姿势仿佛没动过。
他又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时不时关注她一眼,直到无奈的叹了口气,终于折回来坐到她身边。
顾瑶身边的沙发垫陷了下去,她也跟着醒过神。
“怎么了?”
“别想了,就算你想破头,也不能时光倒流。”
“我知道。”顾瑶的声音很淡,这个道理她自然是明白的,可是明白和真的做到那是两回事啊。
“徐烁。”
“嗯?”
“你以前遇到过那么多刑事案,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旁观者清,而不被案件牵动情绪的?”
徐烁一声轻笑“我又不是铁石心肠,不可能完全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