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跟那几个看守说:“我妈腿脚不好,上下楼不方便,平时就不用让她出来散步了,那对她的身体也是负担,她更适合卧床休息,再安排一些修身养性的消遣给她,多听佛经,多敲敲木鱼。”
“是,顾小姐。”
顾瑶扯了下唇角,眼里没有一点温度,交代这些时看上去温和极了,但她话里的意思谁又能听不出来呢?
无论是庄正还是旁人,看到这一幕都不免心惊。
从刚才到现在,闹了这么大一场,顾瑶都没有急过脸,没有动怒,没有悲愤,仿佛处理的并不是母女之间的恩怨,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
这个顾承文的女儿,已经青出于蓝了。
顾瑶在别墅里走了一圈,四处看了看布置和装潢,提出几点不太满意的地方,让别墅的负责人尽快调整。
十几分钟后,看护从楼上走下来,小声跟顾瑶汇报,已经给李慧茹打过镇定剂,她已经安静下来了,正在床上休息。
顾瑶点了下头,转身上楼。
楼上的主卧里,李慧茹正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脸上还有泪痕,瞅着顾瑶的眼神隐有愤怒,可她已经再没力气挣扎。
顾瑶坐在床边,抬起一手,轻轻握住李慧茹垂在被子上的手。
李慧茹下意识一抖,却挣脱不开。
顾瑶声音很轻,眼神很淡,她说:“为了你的健康着想,我以后大概不会来看你了,你只管心平气和的养老,在这里你想要什么他们都可以提供给你,你也不会再看到不想看到的人,外面的事你不想听的,也不会有人告诉你,这样的安排你绝对会满意的。”
李慧茹努力呼吸着,眼角又有泪光浮动,她已经恨的牙痒痒了。
顾瑶却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你这一辈子就是执着太深,不过是一次婚姻失败,不过是和柳玲玉斗法斗输了,你就把自己大半辈子的时间都搭进去,就为了赢一次,值得么?”
李慧茹闭上眼,索性不再看顾瑶,来个眼不见为净。
顾瑶也挪开了目光,望着对面墙壁,低声说:“不过说到执着,这一点我还真的遗传了你,要不是你一步步逼我,我和你的母女情分也不会落到撕破脸的地步。其实我早就想过了,只要你留有一线余地,手脚别伸的那么长,在人前我依然会尊重你,你永远都是光鲜亮丽的顾太太,哪怕是你害死了顾竑,我也不会犯下弑母的罪责。”
“可你偏偏把事情做得这样绝,我是你生的,你竟然要借刀shā • rén。虽然事后想起来,我也并不觉得诧异,这原本就是你的性格,又狠,又毒,除了你自己,你谁都不爱。”
说到人伦,其实顾瑶早已看透。
这大约是他们家的默契,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听到看到的都是这样的人和事,满满的潜移默化,就算“天分”不足,不够狠毒,学不起来,见多了听多了也会习以为常,不觉诧异。
其实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家里,同类的故事都是层出不穷的,无论中西,有人弑父娶母,有人掠夺儿媳,后人听读这些故事,只觉得津津有味,因为年代久远,便觉得与自己无关。
顾瑶却每次想起,都暗暗心惊。
只因她也深陷这样的泥沼。
思及此,顾瑶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又安静了几秒,终于不再对着空气说话,她眼神挪动,落在李慧茹的脸上。
随即她微微倾身,声音很轻的在李慧茹耳边说:“其实刚才我有点惊讶,你明明还有最后一张牌没有出,只要你拿出来,就可以置我于死地。”
李慧茹身体一抖,仿佛被吓到了,她睁开眼,眼睛里全是惊恐。
顾瑶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遂笑了:“只要你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今天我一定死无全尸。可是同样的,你也会身首异处。也许,现在那个庄正就已经把你我拉到城郊,随便找个坑活埋了。”
“你……你……”李慧茹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她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瑶仍在笑,但那笑容里却浮现出一丝哀伤:“到最后,你还是不够狠,你怕死,你知道只要给我留一条活路,我就会保住你这条命,让你后半辈子舒舒服服的等死——可惜啊,你若是对自己都能下得去狠手,你就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