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河清别别扭扭地走到门边,折身返回。
“哥,我可以不出去吗?”
叶小照斩钉截铁:“不可以。”
叶河清心口一堵,退离病房。他默默靠在雪白的墙壁望了会儿天花板,像只狗狗忠心地守在门外,耳朵侧偏贴着门,似乎害怕听到门里叶小照发出一丝痛呼。
叶小照在叶河清面前精着呢,声音不漏半点,两根针管插进身体,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注视门口的反向。
半分钟后,掩合的门悄悄推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只眼睛,叶河清的狐狸眼,平时弯弯的似月牙,这会儿却一点儿也不漂亮。
叶河清定睛屏息,对上叶小照捕捉过来的视线,哥哥嘴唇动了动,唇形说的分明就是:出去,别看。
门缝再次掩得紧密,叶河清胸口起伏的弧度大了些,他呼吸不稳地背贴在墙面,不明显的喉结剧烈地起伏。
卫生间空无一人,叶河清洗了脸,把自己收拾干净才慢慢挪步走出。
远远地,逆光走近一抹红色的身影。
叶河清反射性侧转身躯,以霍桀的视线角度看,就见背着自己的一个脑袋,短绒绒的发顶翘了根不听话的呆毛,左腿走起路来行动不大方便。
“小——”瘸咽在嘴边,霍桀干脆伸手把叶河清拉到自己身边,轻轻松松一扯,人就动不了。他目光低垂,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故意躲我?”
叶河清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去也进不来,摇头说:“没有。”
叶河清眸子底的薄红依稀可见,霍桀若有所思。
“你过来看病?”
叶河清继续摇头,霍桀不问了,既然出现在医院,不看病,眼睛又是红的,意味着有关系亲的人在医院。
叶河清抽了抽手臂,想到叶小照还在等他,心底不免一酸,天生招人的狐狸眼泌着一层湿润水亮的光。
霍桀不会安慰人,别说他跟小瘸子并不熟悉。于是从裤袋掏出两颗糖随手塞叶河清衣服的口袋,转身就走。
叶河清立在原地一怔,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一颗糖,糖纸五彩缤纷,他鬼使神差地拆开包装纸,糖块含进嘴里,凉爽的滋味冲进口腔,薄荷味的。
叶小照的透析做完,正靠在病床休息。叶河清缴完费用,到附近的ATM机查了账户的余额,取出一些钱打算留着回去弄些适合叶小照又营养的食材。
叶小照每星期要做两次肾透析,一个月的费用加上房屋租金,以及叶小照的日常饮食不能疏忽,叶河清每个月的工资在普通工薪层还算可观,可每个月的花费算下来,能攒的余额所剩不多。
他像个小守财奴一样守着薄薄的钱包度日,唯独对叶小照掏心掏肺的好,只要叶小照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好,没了叶小照,他就像漂浮在水面的浮木,似乎活着找不到任何努力的目标。
中午阳光穿透云层,叶小照休息够了就喊着回家,叶河清闷声答应,把叶小照送到房间躺下,屁股没沾热,就又跑到周围的菜市场买菜。
菜市场的阿姨伯伯比较疼他,知道他有个病重的哥哥照顾,自己身腿又不方便,新鲜的菜叶子和肉专门给他留一份,甚至多送他点,叶河清每次都不好意腆着脸收,感谢的话说得嘴巴干,离开菜市场脸颊一片烧热。
中午外出务工的租户多数不回来的,周遭寂静,屋内有些闷。叶河清趁没人才把大门打开一道缝隙,凉凉的风穿堂而入,叶小照虚虚躺在沙发,眼睛随叶河清转来转去,叶河清走哪儿,他的目光就跟到哪。
叶河清眼珠子咕噜咕噜一转,笑眯眯的。
叶小照问他:“累不累?”
叶河清眼睛睁得老大,老神在在地说:“不累。”
他从一早起忙活就没停下休息,和叶小照吃完午饭还得转去上班。叶小照替他擦额发的湿汗,说:“弟,要不你今天请全天的假,跟我在家里待一天。”
叶河清眼睛瞬间亮莹莹的,欢喜只有一刻,他缩回脖子,像一只扑棱扑棱的鸟,脑袋晃啊晃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