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之时,年夜饭已经妥当。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菜色南北结合一起,鲜香味辣样样一缺。有香气浓郁的土锅炖鸡炖肉,有讲究火候的爆炒猪肝熘肥肠等,还有刀功精湛的菊花里脊和素色荷花五朵开。
炖鸡炖肉的香气从天不亮就开始弥漫,那肉香在颜家上空飘了整整一天,一直闻着香味的人早已是口水三尺。
先前姜沐负责贴红,写字的人是小新子。二人一个写一个贴,那些红纸上有写六畜兴旺,有写五谷丰登,还有什么四季平安、招财进宝、七星高照等。姜沐身为国公府公子,自是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活。一则是新鲜,二则是觉得有趣。
到底是十几岁的少年郎,不知不觉中两人也会交谈几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颇有几分奇妙,这一接近一交谈无形之中似乎打破什么壁垒,两人渐渐熟稔起来。
年夜饭在众人的期待中拉开序幕,粗细掺半的菜肴,当然比不上宫中世家的除夕宴。但这些肉香菜香混着烟火气,分外让人融入其中。
姜沐甚至觉得,这是他十七年来吃过最好的团圆饭。陶儿和小新子不知在说什么,赵弈埋头苦吃。那个亲妹妹和殿下在谈论着各地风俗,说到兴头时亲妹妹还用手比划,而殿下听得极为认真。
好像只有祖母在的时候,国公府才有过和美欢闹的除夕宴。之后的除夕宴,欢声笑语是那一家四口的,他就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他突然眼眶一涩,却不知所为哪般。或许是这久违的和美气氛,或许是这令人心安的乡野饭菜。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哭。
姜麓在同秦彦交谈时,目光那么轻瞄几下便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的视线在姜沐身上停留一会,然后落在赵弈那边。
赵弈之前有一个未婚妻,二人是自小定下的婚约。他与那姑娘自小相识,就算是碍于男女有别相处不多,但他心中一直视那姑娘为自己的妻子。
他离京的这段日子,那姑娘的家人已上侯府退亲。毕竟在奉京人的眼中,他现在跟着前太子远在京外,怕是以后也没什么前程。
退婚也是一种失恋,所有的失恋一般都要靠自己走出来。这样的事情别人怎么安慰都没用,就算姜麓现在告诉他那家人以后一定会后悔,也难以解除他此时心中的失意。
团圆饭后,众人围坐一起守岁。
姜麓看向姜沐,“听说世家大户年夜饭后,都会有歌舞助兴。你跟着赵弈学了这么长时间,正好给我们来一段武。”
姜沐双目瞪圆,“你让我跳舞?”
“你没听清吗?我是让你来一段武,习武的武。”姜麓的回答显得有点漫不经心,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姜沐又气又恼,这个野丫头当他是什么人?他又不是舞娘伎子,他为什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一段武。
她是不是想把他当猴耍?!
大丈夫宁死不能屈,他不能屈服这野丫头的威逼。
他心里再怒,说出口的话却是可怜兮兮,“我今天干了一天的活,我的腰都快断了。好妹妹,你就放我一回吧。”
“不来也行。”姜麓知道他在装可怜,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看来你是习艺不精,不敢在人前现丑。既然如此,你还得勤加练习才是。刚好你已经吃饱喝足,我以为正是精力充沛开始练武之时,你觉得呢?”
姜沐肺都快气炸了,他觉得个屁!一切都是她在自作主张,还问他觉不觉得?她分明就是故意的。这死丫头没大没小,不叫他哥哥也就算了,还动不动就拿捏他戏弄他。他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摊上这么一位亲妹妹。
更让人生气的是,所有人都听她的话。
她还没开口,赵弈起身。
“姜三公子,请!”
姜沐的脸色黑到不能再黑,赵二哥好歹是堂堂四品带刀侍卫,还是侯府的二公子。他怎么能听这丫头的话,还一副为奴为仆的狗腿样。
还有殿下,娶了这么一位悍妻,不思量挫一挫这丫头的锐气,竟然还一副为虎作伥的没用样。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为什么让一个女人说一不二当家作主?
赵弈又说了一声请。
姜沐咬牙切齿地站起来,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外面天寒地冻的他可不想出去受罪,犹豫在再他磨着牙挤出一句。
“那我就现丑了。”
现丑确实是现丑,武得不伦不类还束手束脚。有时候同手同脚,有时险些摔倒。看着像武不像武像舞又不像舞,说是有人喝醉之后乱比划也不为过。
姜麓带头鼓掌,“不错。”
她一鼓掌,其它的掌声也稀稀拉拉地响起。
姜沐重新落座时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他觉得他确实是被野丫头当猴耍。这死丫头性子又怪又狠,也不知道是随谁。
有说她像祖母,他觉得不是很像。长相上是有那么一点像,但性子完全不一样。祖母多么慈祥,哪里像这丫头一样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