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特别冷,厚重的云层把日光挡了个严实,他们在赶路的时候还下起了细雨,湿冷的风扑面而来像是要刺进骨头里。
祁僮在吃午饭的时候就发现赫榛没动几筷子,整个人都恹恹的,他在冥界从没见过谁生病,见赫榛这样下意识就以为只是饭菜不合对方胃口。
“等到了下个落脚的地方,就带你吃顿好的。”
将人带上马的时候,祁僮还安慰着哄道。但赫榛只是点了点头,靠进了他的怀里。
察觉到赫榛不对劲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小美人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时不时往前栽去,祁僮停下来仔细看了看他,借着天边仅剩的微光,他发现赫榛的脸红了一片,唇色却极其苍白,骑马是一路颠簸,现在停下来他才察觉到对方一直在发抖。
心中一紧,连忙把人揽进怀里,将他的斗篷拢得更严实,“赫榛?赫榛?怎么了?”
“哥哥……”赫榛疲惫地撑开沉重的眼皮,从中午开始他就觉得有点难受,路上吹了一下午的冷风,他终于觉得快撑不住了,整个人一会儿热一会儿冷,迷迷糊糊地往身后温暖的怀抱里躲去,“……难受。”
赫榛这一靠,额头恰好碰到他的下巴,这人额头怎么那么烫!
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赫榛是生病了,自小在冥界长大,见过无数游魂,听孟婆说凡人有生老病死,但也有人跳过了“老”,因为生病而亡的。
祁僮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赫榛才多大,他不能生病,更不能死!
怀里的人已经不知是沉睡还是昏迷过去,祁僮抱着他滚烫的身子,整个人都紧张发抖,天转眼就彻底黑了,他知道凡人生病了都会找大夫,不敢再在路边停留吹冷风,驾马往前狂奔,默默祈求着能赶紧找到村落小镇给赫榛看病。
他们很幸运,不到一柱香,祁僮就看到了一座城门刻着“融安”的小镇。这小镇在天黑后就没什么人在街上行走,祁僮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刚收摊的小贩,要到了大夫药铺的位置。
祁僮把赫榛抱下马,见药铺里头还点着灯,像抓住了所有希望。一路过来他紧张得手心都冒起了冷汗,又吹了寒风,一双手早已冻僵,拍上门板的时候甚至感觉不到力道是轻是重。
屋里传来椅子拖地的声响,紧接着几道脚步声急匆匆地走到了门后,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屋内的暖光和温热驱散了祁僮大半的寒意。
里头赶过来三个人,其中一位瘦高的中年男子急忙将祁僮两人请了进去,一边领着他往里屋走,一边关切地问道:“小公子这是出什么事了?”
祁僮顺着对方的指示把赫榛放到了一张床塌上,又赶忙给对方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大夫,他浑身都在发烫,快看看他怎么了。”
男子连忙上前碰了一下赫榛的额头,不禁锁起了眉,祁僮一看他这幅神情,整个人脸呼吸都停滞了,“他怎么了?能救吗?大夫他还那么小,求您一定救救他……”
大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恰好屋里另外一位老人家和一个小少年端着热茶进来,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祁僮被看得莫名其妙,一颗心悬在半空不上不下,下意识握紧了床上那人的手。
“这位小公子只是受了风寒,喝几副药就能好。”大夫笑着安慰道:“公子不用过于担心。”
祁僮松了一口气,还是不放心:“他真的会没事吗?”
他从没跟凡人一起待过那么久,对凡人的“生老病”只停在浅显的认知上。赫榛估计早就不舒服了,可他完全不知道,甚至没什么概念,现在看到这人躺在这里,粗重的呼吸声听着他都替对方难受,突然就自责起来,怕这么干干净净一个人因为他的疏忽真出了什么事。
“风寒罢了,你是在质疑我师父的医术吗?”见他不放心,旁边那位小少年突然不满地朝他说了一句。
“不夜侯!”大夫写了一张药方,听少年这么说,当下呵斥了一句,又要药方递给他,“去抓这几味要,包好给这位公子。”
“哦。”那位叫不夜侯的少年不大服气地接过药方,还是乖乖去照办了。
大夫对祁僮抱歉地笑了笑:“这是我的小学徒,性子比较直,公子不要介意。”
祁僮看那少年应该比赫榛还小点,他不是肚量小的人,小孩子的话他更不会去计较。
大夫说自己姓孙,又嘱咐了祁僮几句,教他怎么煎药,怎么照顾病人,祁僮感激地道了谢,“请问这附近有客栈吗?”
“去我那吧。”
说话的是屋子里那位老人家,头发花白,背却挺得很直,眼里的慈祥看得人心头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