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禽族生性恣意爱好自由,不愿意被拘着。”天璇看向他,神情有肃然几分,看得尧白有些不舒服,“殿下,每个人都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谁也不能例外。”
这话听在尧白耳里有些耳熟,他想起在乌钴山的水塘里父亲也是这样跟他说的。尧白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相似的话在短时间内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这怎么想都不是巧合,还是说今晚这场谈话时本就是父亲生前嘱意的。
“神域有什么可镇的。”尧白已经不太高兴,言语间不自觉便随着性子来,“天清门也不需要一只凤凰看大门吧。”
天璇叹了口气,似是无奈,“昔日众神远走人界,于九天之上开辟神域,随后神鬼两族倾力建成轮回大道。轮回的筑基之地就落在神域。”
尧白见话题又绕到轮回了,觉得厌烦,便一下下磕着茶盖,让天璇知道他不乐意再听了。
可天璇神君并不理会,深深看了尧白一眼,接着念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巍巍九天,化羽始成’殿下可听说过?”
尧白茫然摇摇头。
水中莲花亭亭,天璇伸手摸了摸面前的莲叶,随后扒开叶子折下一支花茎递到尧白面前。并蒂莲花开得正盛,没一片花瓣都舒展得恰到好处。尧白伸手接了,面带疑虑看向天璇。
“这里每一粒尘每一滴水还有你手里的花,都是神域初立时神禽凤凰们的血肉羽毛化成。他们牺牲半族才辟出全神族的栖身之所。”他看着尧白,神情戚然,“殿下,神域摇摇欲坠,你当真不救么?”
尧白让他轻飘飘的一句砸愣当场,天璇却步步紧逼,“神域本就是逆天而生之地,轮回又在此筑基,每一代凤凰的使命就是成为桡花山之主,用凤凰仙灵镇着神域,守着轮回。”
末了,天璇神情缓和,轻声问道:“殿下,你可愿意成为桡花山之主?”
不知怎的,尧白蓦地想起桡花山上苍茗孤零零的神像。
“我不想。”他摇头。
天璇神君沉默下来,端方的肩膀如同承有重物,缓缓垮塌下来。他缓缓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尧白紧紧盯着他的背影,他感觉天璇神君这架势像是要跳湖。
“你可知人界灾祸为何而来?”天璇深吸了口气,似乎不愿意说起此事,但又不得不说。
尧白恹恹打了个哈欠,眼角泛出几滴渴睡的眼泪,嘴上不耐道:“总不能是因为我。”
他话音刚落,就见天璇转过身,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尧白立刻正襟危坐道:“冤枉啊神君!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天璇又叹了口气,似乎对尧白无可奈何,他的声音又轻了许多,仿佛小声说话就不会吓到尧白,“自苍茗去后,凤凰血脉已经断了七万年。这七万年间,神域一直是女帝在苦苦支撑。可毕方与凤凰还是隔着一层,轮回还是时常震荡。神域和鬼域,轮回和人界,它们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神域不稳招致人界劫难,人界劫难致使轮回震荡。”天璇眼里露出怜惜之色,“这世间只剩你一只凤凰,神族和人族乃至鬼族的未来都系你身。殿下,即使我告知你这些,你还是不愿意么?”
尧白愣怔着,他不是惊异于凤凰于神族的意义,而是震惊于人界的劫难是因为他没有入主桡花山,尧白有些不能接受——他的父亲刚刚因为这场劫难死了。
天璇遥望星月,继续说:“殿下在人界时可有看到洪水,可见过瘟疫,可见过那些苦苦挣扎又痛苦死去的凡人生灵。”
“你不要再说了。”尧白轻声道。
这回天璇没有再步步紧逼,他看着默然静坐的尧白,觉得已经够了。
过了一会,天璇听到尧白问他:“你当初也是这样劝说苍茗的吗?”他们有翼一族生来属于浩大苍穹,他不喜欢桡花山,苍茗应该也是一样。
“苍茗是自愿的。”天璇摇摇头,“如果他不去,你母亲就要去。以毕方的神力就算散尽修为也难保神域无虞。”
“我母亲?”尧白皱眉。
天璇唔了一声,淡淡地说:“苍茗对你母亲一直单相思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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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白一边往梧桐林里走,脑中却走马灯似的晃过一些画面——闻远山上的日升日落,雨后山林中霭霭白雾,走路总是一蹦一跳的小豆子,乌钴村里鲜香可口的大饺子,还有隔壁小院苦涩熏鼻的药味和朝阳花一样的青年。
尧白晃了晃脑袋,被这些汹涌而来的记忆弄得有些烦躁。他狠狠踹向身旁一棵树,落叶簌簌而下,然后他抬头看到了站在几步之外的闻不凡。
尧白忙收回脚,挠挠头说:“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