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陌生的触感、充满了依恋的温热,还有那眼睛中弥散的不加掩饰的引诱,另祝鹤澜微微吃惊。
六儿从前……就算是最害怕的时候,似乎也没有作出过这样的动作。
自从进了客栈,重六的眼神就时时追着他,他都感觉得到。但最初他以为重六又是玄武先生派来的,随意吓吓便会自己离开,却没想到机缘巧合,六儿不仅没有离开,反而与他的发生了千丝万缕的牵系。
重六与他之间缓慢滋生的东西已经显而易见,但两人却一直在相互试探,到现在连那一层窗户纸都还没有捅破。六儿在他身边,总还是带着几分试探的小心翼翼,这样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稍稍有些异样。
六儿怎么了?
祝鹤澜谨慎地收回自己的手,抓着重六的肩膀好好打量一番。除却皮肤表层的尘迹,他身上连一条划痕都没有。
“地螭听觉和感知力极强,就算睡着了也能对最小的声音和震动作出反应。你如何做到能让它不察觉?”祝鹤澜继续询问。
重六脸上露出一丝懊恼,“东家,我好不容易回来,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反而还审问我啊?”
徐寒柯此时轻笑几声道,“看来小哥果然还是有两下子,亏的无生真人还将地螭说得那般厉害。小哥,之前有得罪之处,徐某给你赔罪了。”
重六这才将目光转到徐寒柯的身上,那清亮的眼睛里有好奇之色一转,忽又晕处一丝寒气,“宪司大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喂给了一只大虫子,敢问小民是犯了什么罪?啊,我知道了,我的罪就是当初在紫鹿山上救了您尊驾吧?”
柳盛脸一黑,正要说什么,却被徐寒柯拦住了。他十分真诚公工整地给重六和祝鹤澜作揖,低眉敛目地说,“当初二位的救命之恩,徐某不敢忘,若有机会定当结草衔环相报。只是现在我中原大劫将至,徐某重任在身,免不了用些非常手段。”
“咱小小平民百姓也不敢让您报答。您不恩将仇报我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重六牙尖嘴利地嘲讽着,又看向祝鹤澜,“东家,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祝鹤澜拿眼睛瞟了一眼徐寒柯,“也无大事,不过是吃了无生真人的咒符,暂时没办法用我的那些能力了。”
重六的目光落在徐寒柯身上,愤然道,“你们太过分了!”
徐寒柯道,“只要拿到水晶残品,离开了这里,我立刻会将解咒符给你们,日后也绝不再打扰。既然已经到了此处,两位不如帮人帮到底吧?”
祝鹤澜看看众官兵手里的刀剑,还有徐寒柯身后仗剑而立的柳盛,他不发一言,只是对重六说,“六儿,走吧。”
言罢便沿着大路往城中走去。
徐寒柯微微一笑,立刻带着人马跟上。可是此时却见管重六转过头来,用一种诡秘的、几乎像是捕食者一般的贪婪表情望着他们这一群人,轻轻地舔了下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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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六倒吸一口冷气,从死亡的寒水里骤然浮出水面,但迎接他的只有无尽的疼痛。
他甚至不能确定疼痛的源头是哪,仿佛这种触发生存本能的最令人难受的知觉变成了血液充满了他的身体。他尝试挪动身体,可是刚刚懂了点心思,更加剧烈的疼痛遍席卷了他的所有神经。他感觉自己正在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可是从喉咙里出来的,只有气若游丝的一声短促的怪音。
躯体变得如千斤钢铁般沉重,骨骼似乎被寸寸打断,皮肤也仿佛被一片片凌迟了下来。他感觉自己即将散碎成片,一种将要消亡的最原始的恐怖浸透了他混沌的意识。
记忆开始从他麻木的头脑中寸寸屡屡地复苏。
它杀了他。
至少它以为它杀死了他。
它太强了,那些明明与自己相似的触手却爆发出远超自己数倍的力量,注入他体内的毒液烧得他皮开肉绽,内脏也仿佛在融化。他如同绝望无助的小虫,被它张开的巨掌拍在地上,毫无反抗能力。
他听到了自己的骨头折断的声音,感觉到自己的腹腔被撕裂,连内脏都暴露在了空气里。那一刻他甚至来不及害怕,来不及理解自己即将消亡的事实。
从它恐怖而血腥的摧残中传达出的蚀骨憎恨压迫着他,他感到有更多的东西刺入了自己的大脑。
他失去了意识,没有了呼吸。
然后呢?
这是哪?
他好像在一个非常狭窄的地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触手缠绕着自己的身体,腿也扭曲地蜷缩着……
这是……棺材?
不……
这比棺材还要狭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