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思有些怕,但又怕给人添麻烦了,使劲将糕点吞了下去,“我不怕的。”
顾夕照睨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又压了下去,她与这个小皇子无亲无故的,她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遂转念道:“那你赶快吃完这糕点,我就送你过去。对了,明儿若是你皇兄问起你为何跑,你怎么说?”
赵三思愣住了,到了皇兄面前,她定是不敢实话实说的。
“那你记住我的话……”顾夕照就知道这个傻兮兮的小皇子想不出什么妙计来,不然也不会冲动地被宫女给吓跑了。“你皇兄若是问起,你就说平素从来没有人这般伺候你沐浴更衣,你不习惯……他若还要问得仔细些了,你便说,以往伺候你的那些宫人因为知晓雪松宫没人管,你母妃死了后,那些宫人私下还会欺负你,久而久之,你就对贴身伺候的宫人有了害怕抵制心里,一紧张才会跑开了。”
赵三思含着一口糕点,认真听她说完了,十分郑重其事地点头道:“我记住了。”
顾夕照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儿,摸了摸她的头,眉眼松了松,露了点笑,“记住了便好,到时可千万别说漏了嘴,知道吗?你皇兄如今重视你,你这般说,他只会更心疼你,暂时不会多想……”
话说到一半,顾夕照又想起赵瑾白日私下同她说得那些话来,又敛了笑,但看着低头在认真吃糕点的赵三思时,唇瓣动了动,还是没有多话了。
人各有命,如今赵瑾没有子嗣,若当真是无药可医了,就像赵瑾说的,也只有这个明面上的二皇子才能坐稳这位子。她如今虽然知晓这个二皇子其实是个公主,但这样的皇室辛秘,说出来了便是一大片人陪葬。
赵瑾是个明君,但他如今把所有的赌注就下在这个皇弟身上,一旦知晓二皇子是个女儿身,轻则将知情者处死,把二皇子远远地打发了;重则按欺君之罪论处,要血洗当年的雪松宫,怕是已经死了的瑶妃都不得安宁。
思及此,顾夕照看向赵三思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怜悯,“二皇子,你有没有想过往后的生活?”
“想过。”赵三思虽然不知这位夕贵妃为何突然这么问自己,但还是认真真诚地把自己的那些小想法告诉了她,“母妃和嬷嬷死了,我的愿望就是每日能吃饱穿暖,要是时不时能啃几个猪蹄子和吃几只烧鸡,要是还能……”赵三思往那浴桶的方向看了看,抿了下唇,才低声继续道:“要是每月还能喝上几碗贵妃沐浴用的牛ru,我就十分满足了。”
“……”顾夕照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要是换个人同她这般说话,她绝对会怀疑对方是在暗着指责她奢侈了,但这个小可怜,不管是说话的口吻,还是神情,实在是无可挑剔的诚恳,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恼:“你就这么点出息?”
赵三思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着人了,又咬了一口糕点,神情愈加小心翼翼了几分,“那是如今想的,更往后的话,就是等着成年之后,皇兄能给我一块偏远一点的封地,不要多富有,也不要多大,我能自由自在便好了。”
顾夕照垂眸,还真是万般不由命,但凡先皇多几个皇子,眼前人这愿望便不会是奢望,如今怕是……
“吃好了吗?走吧。”
赵三思点了点头,想去舔手指头沾的糕点屑,注意到顾夕照正看着自己,又赶紧把手缩了回来,背到了身后,偷偷在衣服上蹭了蹭手。
顾夕照想装作视而不见,但还是看不过眼,将随手带在身上的帕子给了她,“往后可不能这般没礼数了。”
赵三思接过她的帕子,红着脸点了点头。从前她母妃在的时候,她也是个讲规矩的,可后来东西都吃不饱了,她哪里还舍得把手指头上蹭的那点油沫子擦掉。
顾夕照走在前头,带着赵三思出了屋子,就径直往后院的偏殿而去。
前院守门的太监今儿虽被她打发了,但大门外的宫巷常有侍卫巡逻,尤其是今晚还闹出了“刺客”的事。是以大门肯定是不能走的,只能从偏殿后面的小洞口爬出去,再从那些偏僻的小巷绕。
赵三思没有皇子之尊地活了十几年,早就忘了自己是个尊贵的皇子了,所以自己从那个狗爬洞出来时,不觉得有什么,但看到高高在上的夕贵妃从那洞里爬出来时,她就觉得十分过意不去了,“今日让贵妃跟着我受辱了,往后我定会报答你的。”
“受辱?”顾夕照愣了一下,一看她的眼神停在那个狗爬洞上,瞬间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这堵高墙倒难不住她,只是带着一个拖油瓶,她才懒得折腾。正欲搭话,耳朵一动,又快速拉着赵三思往拐角躲了,捂着她的唇,等到前面巡逻的人过去了,才道:“今儿这事过了,你离我远些,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