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却是眉头直皱,但瞧着她桃花眼里的亮光,又莫名有些摆不出冷脸了,语气缓了缓,言不由衷道:“嗯,有进步。”
赵三思瞧着他的脸色有些敷衍,笑意敛了敛,想到严肃的太傅虽然夸的不走心,但到底是夸了自己,又有些开心起来了,“那我再多念几遍,估计就能顺了。”
太傅太阳穴吭吭疼,可瞧着她又认认真真的样子,嫌弃的狠话都说过了,眼下也说不出狠话了,只能在一旁跟着她摇头晃脑,听着她念……
太傅到底年纪大了,熬不了这漫漫长夜,等到三更时,便拿着戒尺坐在太师椅上打起了呼噜,赵三思原是想派人扶他下去休息,奈何太傅十分将醒,一碰就醒神,盯着赵三思继续背。虽然很快又睡了过去,但赵三思也不敢让人来扶了,只是给他盖了个毯子,她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但听着太傅的呼噜声也不敢有半分松懈,继续半眯着眼睛背。
贵妃说了,她要好生努力,做个明君,才不辜负了人了。
月垂西天,旭日东升,霭霭夜色一点点被晨曦吞噬,随着天色亮堂起来,殿外的动静也大了起来,太傅迷迷糊糊地醒来,朦朦胧胧见赵三思的唇瓣还在动,愣了片刻,立马醒过神来了。
“太傅,你醒了。”过了那个犯困的点,赵三思这会可是精神抖擞。
亲口说要守着人背完罪己诏的人是自己,如今睡着了的也是自己,尤其还是在这个草包面前,太傅无端有些窘迫,佯装咳嗽了一声,也不敢去看赵三思了,“殿下的罪己诏可是背好了。”
赵三思倒不在意他那些心思,闻言,立马眉飞色舞道:“背好了背好了。”说罢,她把那罪己诏倒扑在了案台上,洋洋得意地背了起来。
听她一气呵成地背完了,太傅总算满意了一回,心想这草包果然是平日不够努力,但看她眼底下的一片青黑,倒生出了些心疼,“辛苦殿下了,昨儿是老臣话说重了。”
赵三思摇了摇头,嘿嘿傻笑,“太傅,我琢磨出来了,我是白日脑子不好使,但过了三更,我的脑子就灵光了,读着读着就记住了。”
太傅:“……殿下的天资还当真是别具一格。”
别具一格有几个意思,赵三思也不在乎,她这么厉害了一回,太傅定是夸她,毕竟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能在一夜之间背了这篇三千字的文邹邹的罪己诏咧。
嗯,贵妃说得没错,她这么聪明,肯定是能当一个明君的。
国丧期间,每日卯时到辰时,是在宫中的亲贵和大臣们来祭奠大行皇帝的时间。一般大臣都是赶在卯时过来,因为还要赶着去处理一些朝政庶务。
是以,卯时一到,赵三思就按照丞相吩咐的,洗漱都没做,就跪到了明乾宫的正门,面朝明乾殿,大声念着背了一夜的罪己诏:
“今兄治国安邦,乃光风霁月之盛世,吾继兄之帝位,理应感念兄之大恩,却做出荒唐之事,遂特此下诏,陈往昔之悔,约:……”
面对前来祭奠的亲贵和大臣们不动声色的打量,赵三思起初还有些念不出口,莫名还觉得有些委屈,但一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位夕贵妃,她又忍了下来。
随着祭奠赵瑾的人在殿前痛哭的声音越来越大,赵三思想起自己这位短命的皇兄,又觉得悲从中来了,这才大声背起了罪己诏。
林文殊和一众官员为了不抢风头,每日都来得不早不晚,他过来的时候,赵三思正是调整了心态,声音最是充满悲伤自责的时候。
“大人,这是……”
林文殊抬手打断了身后人的话,特地侧身到了一边,隔了些距离,聚精会神地听着赵三思从头到尾背了一遍,这才冷笑一声,“丞相和太傅还当真是……厉害。”
这罪己诏还当真是罪己,他竟然没从中听到半个有关往后如何对夕贵妃的字眼来。至于是有心,还是无意,就不得而知了。
“大人的意思是,今日皇太弟这一出,是做戏给咱们看?”
“不然做给谁看?”林文殊回头扫了他一眼,“我倒是小瞧丞相了,也小瞧这位皇太弟了。”
他原以为如今宫中上下都知晓了皇太弟和夕贵妃的糗事,不用他添些乱子,都够人焦头烂额好一阵了,却不想都是这般豁得出去的人。
“那大人,咱们如今怎么办?”
怎么办?上赶着去讨好,当那个托呗。林文殊眼神阴鸷地远远瞧了赵三思一眼,心中暗骂毓妃是个蠢货。“祭奠完大行皇帝,我等还要跪着求皇太弟起来了。”
身后的几个官员暗中对视一眼,瞧他脸色不对,也不敢再多问,只能跟着他和一众官员继续往明乾殿而去。
李忠贤随着蔡隽隐在暗处,时刻注意着赵三思的动静,注意到林文殊过来了,眼神亮了亮,又有些担心起来,“丞相,您说这林大人会像您说得那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