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这个岳父不顽固不化地一定要两个两败俱伤,她就不会赶尽杀绝。她如今是一国之君,心头有他们赵氏江山,也有天下黎民,也明白贼心不死的前朝皇室留着会有多大的隐患,如果昌平侯不顾及她皇后的费尽心机,她不介意当个暴君。
四年来,她夙兴夜寐,勤于国政,与朝臣日渐君臣一心,再加上江南水利之一的大堤坝已经修建好,再等引流的运河开通,鱼米之乡的江南再也没了后顾之忧,这功绩永载史册。
她要当个明君的初衷不是为了天下百姓,不过是为了信守她对自家皇后的承诺。而往后努力做个明君,同样是为了她的皇后,她要让朝臣和天下百姓对她没有可诟病的地方,不管她以后为了她的皇后做了什么,她都要用她的功绩来掩埋。
当然,如果她的皇后一生都无人可诟病的地方,那最好不过。
听完段斐的转述后,赵三思想了想,道:“昌平侯经营了这么多年,如今功亏一篑,怕是对皇后有诸多怨恨的。他可还说了什么?”
段斐知晓她对皇后的在乎有多深,方才才特地没有把昌平侯那些恶毒的诅咒说出来,犹豫了片刻,他这才如实补充了,“昌平侯说皇后娘娘背弃顾家,不配为顾家女,从此与顾家人再不相见。且……他诅咒皇后娘娘,这一生都要遭人背弃,永生永世都要孤苦无依……”
“够了。”赵三思打断了他,“皇后是朕的皇后,嫁给了朕,她就是朕的人,与他们顾家本就不相干了。至于遭人背弃……天下背弃皇后的人,朕都会先让他们先被人背弃。一日是朕的皇后,生生世世都是朕的皇后,朕倒要看看,谁敢背弃皇后,谁敢让她孤苦无依。”
这些掷地有声的信誓旦旦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在段斐的心上,他心中有涩,涩中又觉得有些欣慰,他看向赵三思,笑着道:“臣也是这么同昌平侯说的,只要有皇上在,皇后娘娘便不会受那些苦。”
“你说的对。”赵三思看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他脸色有些苍白,不由皱了皱眉,“段侍卫这是如何了,怎么脸色这般难看?”
段斐尽力压下心头涌起的咳嗽,顿了顿才道:“大抵是没歇息好吧,皇上不用担心。”
赵三思松了口气,又道:“等这阵事过去了,朝中也会安稳一阵,到时给你放十天半个月的假,你也好生歇歇。”
赵三思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前些日子,皇后办了个御花园赏花宴,邀请那些诰命夫人进宫赏花,你母亲同皇后说,你今年就二十二了,给你说亲你也不愿意,让朕劝一劝你。”
段斐面色有些微僵,随即赶紧道:“臣现在没想这些事……”
“二十二,不小了,朕十五就和皇后大婚了。朕跟你说这个,也不是逼你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说说,娶个合心的姑娘过日子,这日子更美,不管发生什么事,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一起承担,快乐是双份的,难过变成了单份的,很好。”
段斐低着头,隔了小会才道:“是,臣懂了。”
赵三思以为自己说通他了,有些成就感,“娶妻的好,只有娶了妻才懂,朕跟你说的都是浅的。你也不要害羞,要是瞧上了哪家姑娘,朕替你做主,给你指婚。这些年来,你对朕的忠心,朕都看在眼里,朕也信任你,他日也定是会重用你的。”
段斐跪了下去,不知为何,喉咙在那一刹那发紧,“多谢皇上,有皇上这句话,臣即使为皇上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从前朕初登大宝,心性未定,想必让你为难了,也亏得身边的人是你。”赵三思被他这话说笑了,伸手把他拉了起来。“赴汤蹈火倒不需要,段侍卫只要一直这般,不辜负了朕的信任就好。”
“好。”
诺言有时只是红口白牙的轻轻一碰,作不得数的。
段斐也说不出什么铿锵的话,他想,他会用这一生,来证明自己对小皇帝的忠心不二。
“段侍卫这般应承了,那朕便信了。”赵三思笑了笑,须臾又垂眸,敛了笑,“你再去长宁宫走一趟吧。”
说起正事,段斐也认真起来,“臣这就去。”
“那些不好听的话,就不要说给皇后听了。只要告诉她,昌平侯认清形势了就好。”
段斐迟疑了一下才点头,“是。”
赵三思摆了摆手,打发了他。
从此,这世间人海茫茫,皇后最亲近的人只有她,只有她了。
皇后情浓不悔。
她该深情不负。
从此,皇后是山河,山河是皇后;皇后是百姓,百姓是皇后;皇后是天下,天下是皇后。
昌平侯的诅咒,会被风吹走,会被雨洗涤,会被时间掩埋……总归最终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