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明知道宋屠苏心底里并不追求那些身外之物,可苏绾私心里却总是心心念得想着,这人若是将来跌下来,那得多可惜,至少她会难过很久很久。
越来越多的时候,苏绾都不自觉的把这个人当做是真的,属于自己的依靠。大概是入戏久了,就把自己本身变成了戏。
或许宋屠苏能对自己差一点,只要稍微差那么一点点,苏绾就会从这出戏里跳出来,而不是继续沉迷其中,像个迷路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恍惚间以为,自己真的变成了宋将军的女人。
见苏绾站在原地未动,前面郑琰锋已经开始上楼,宋屠苏捏了下她的手,温和道:“怎么了?”
回过神,对上这人关心的眼眸,苏绾觉得有点羞愧,赶忙低下头,小声说:“走神了。”明明心里想的都是那样的充满恶意,苏绾却还依旧享受着这人的照顾。
缓步上楼,苏绾低着头,能看到自己被握住的手。
她的手很粗糙,却很暖,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热的,拿过很多种刀、剑、槍等等,杀过很多很多人,这双手有许多次都沾满不同人的鲜血,鲜红的,仿佛至今掺杂在血气中的煞气还没有消失,萦绕在她的手掌周围。
进了房间,那只手松开了,苏绾有些怔怔的。
手里被塞了一个甜饼,味道还是那么香甜,苏绾很喜欢很喜欢吃,她下意识的啃了一口,扭头看向门口,见宋屠苏跟外面的人说了会儿话,声音太小,听不到。
外面的人走了,关上门回来,宋屠苏的表情有点儿不好看,“只是县令的母亲过寿,还不是整寿,整个垒城的人就都得拿银子。普通商贩一两到三两,商铺最少五十两,住在城里的每户都要交银两,比朝廷收粮税还厉害……”
“能不能请郑琰锋过来一趟?”看着表情越来越不好的宋屠苏,苏绾想到曾经在边城大营看到的独自站在前方,不停砍杀的她。
“他说马上过来。”宋屠苏抿了抿嘴,抬头看向苏绾,问,“这样的垒城,为什么没有任何人敢告发?”
叹了口气,苏绾推开窗户。
瘦得皮包骨的女孩跪在地上,旁边是她的爹娘,周围围了一圈人,正在指指点点。很快,有个管家模样的人出现,跟女孩的爹娘说了几句话,拿出一锭银子,领着女孩走了。
站在原地看着女孩消失,爹娘抹了把眼泪,转身离去。
围观的人也逐渐散去,仿佛这只是习以为常的一幕。
“你心疼她吗?”苏绾问。
不知何时也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宋屠苏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苏绾,没有回答,反而说:“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不管世道怎样,百姓总能找到办法活下去,宋将军所保护的,就是这些人,而不是鱼肉百姓的贪官。别生气,因为没有必要因为那种人生气。”苏绾说完,笑了下,“其实我有点害怕看到这样的你。”
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宋屠苏有些不解,“我跟平时一样啊。”
不再说这个问题,苏绾关上窗户,不再理会宋屠苏,安静等待郑琰锋上门。
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宋屠苏忽然释然了,笑道:“听你的,我不生气。”
敲开门进来,看到跟往常一样的宋屠苏,郑琰锋有些惊讶,进门后,见苏绾也跟平时一样,就笑道:“怎么?我还以为将军会大发雷霆。”
专门赶过来,就是不想让宋屠苏发怒,郑琰锋甚至已经做好了劝说不了的准备,却没想到宋屠苏根本没有生气。
“既然如此,那我再仔细说说垒城的情况。”郑琰锋看了苏绾一眼,才继续说,“我们的行踪虽然现在是秘密进行,但将来必然会有该知道的人知道,若是当时咱们势弱,垒城之行就会变成致命一击。但若是我们此时行动,将来该知道的人知道后,我们必然不会势弱,但此时可能会有行踪暴露的危险。”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觉得……垒城之事不会那么简单。”
说完这些,郑琰锋便不再言语。
看着面色依旧有些苍白,可正襟危坐的郑琰锋,苏绾不得不感慨此人当真圆滑。他没有把打探来的消息隐瞒宋屠苏,却也没有完全交给宋屠苏,反而过来商量,这样一来,宋屠苏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冲着他气。
这番话里或许还有别的道道,只是苏绾看不出来。
“不能坐视不管。”宋屠苏抬头,“明天你们先走,我留下来……这样只有我一个人,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