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血液顺着地面缓缓洇开,哭泣的声音也由强转弱,但以头抢地的撞击声却没有丝毫停顿仍在继续。没有人敢去扶他们的二小姐,甚至连接近都不敢,此刻的凌雪霁就像是一头发了狂的兽,谁敢进入她的视线就难逃死路。
“这是怎么回事!”泠然一道声音传来,众人还未回过神,一个霜白的身影飞奔到眼前,将那个把自己折腾坏了的人搂入怀中,心疼的查看额头伤口。
凌雪霁迷迷糊糊的睁开被血糊了的眼睛,见搂着她的人雪肤花貌,眼角一颗泪痣泫然欲泣,正是她想要苦苦守护的姐姐凌秋泛。
“姐!”她反抱住凌秋泛,将自己的脸埋在姐姐的颈窝里,泣不成声,“爹爹好狠的心,她不要我们了……爹爹不要我们了……”
凌秋泛看着在她肩上恸哭的妹妹,心如刀绞,伸出手安慰性的轻拍凌雪霁的肩膀,“爹爹怎么会不要我们呢,只是爹爹身为大夏的臣子,不能因为个人的喜怒而违背皇上的旨意。”
“皇上,皇上他唔……唔……”凌雪霁话未说完就被凌秋泛堵了嘴。
“霁儿除了额头,还伤了哪里?”凌秋泛见凌雪霁不打算往下说了,这才松开手,挥退身边想来帮忙的奴仆,让凌雪霁在自己的搀扶下站起来。她的妹妹如此倔强,怎愿意让别人感受她的无助。
凌雪霁嘟着嘴转过脸去,凌秋泛见她不愿意说,便只好陪着她一瘸一拐的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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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太守屋中
一灯如豆。
凌秋泛倒了点新茶在茶盅里,端着递到父亲面前,“爹爹,您别太担心,我已经帮妹妹处理了伤口,她已经睡了。”
凌江接过女儿递的茶,甫掀开茶盖便放在了面前的桌案上,重重叹了口气。像是夜渡寒江时所见的远山那般深晦沉重。
听到这声叹息,凌秋泛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她抿抿唇一颗泪痣在昏黄的灯烛下显得有些醒目,“爹爹,有些事情女儿近日怎么想也想不通,不知爹爹可否为女儿解惑?”
凌江看着凌秋泛,又是一叹。他的这个女儿,颇有其母之才。五岁识万字,七岁诵诗书,十二作文赋,十六评史书。赐婚之时,他的小女儿雪霁又哭又闹跑到姑苏庙街撒气,惹出一摊子的事。而秋泛却不急不躁,再三询问确认后便回房准备,未有一句怨言。妹妹惹了事她便去处理,自己被气的病倒她便寻医访药,那段时间事务徒然增多,她便帮衬着处理府中事务为自己分忧。这般出色的女儿,本该拥有锦绣前程和一个疼她爱她的良人,却只因一道圣旨,便要舍弃一切远嫁京城,羊入虎口。试问自己怎能不心痛!
无力的点了点头,示意她开口。
凌秋泛开门见山便道:“女儿想知道,为何皇上会将我们姐妹两个赐婚给曲尚书和危将军。”
大夏朝但凡有能力者,不论男女,皆可以封候拜将,三妻四妾。但是因为前朝压迫太过,能力突出且愿意抛头露面逐封侯事的女子仍旧不多,而且因为前朝影响,大夏有一个约定俗成的情况:只要是有点地位的家族都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女子为妻。那些个想娶女妻的女子也不会没脸没皮的向一些大户人家求娶嫡出小姐。
所以凌秋泛一直很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将堂堂吴郡太守的两个女儿齐齐赐婚给女子做妻呢?
凌江闻言倒不似凌秋泛那般紧张,反而神色轻松了些,他摇头笑道:“帝王心术,自古如此。”
就近在父亲身边缓缓坐下,凌秋泛认真的听父亲讲述那赐婚的前因。
“二月初九昏省时分,刑部尚书曲荃和十二卫大将军危岳雁同时进宫求见皇上。说是同时倒也不全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并未有过多交集。这俩人斗了多年,脾性不合偏偏极有默契,不仅上密奏的时间挑的一样,密奏的内容也是一样。”
曲荃和危岳雁那时,皆在密奏中列了对方种种罪状。曲荃告危岳雁功高震主,军中只认危家军,甚至三违君命早已将皇上不放在眼里。危岳雁诉曲荃结党私营擅用职权,根本就是扰乱朝堂其心可诛。且二人皆言对方不得立除之,必须先折其羽翼,喑其声喉,等她们气焰稍弱再寻个由头连根拔除。最令人捧腹的是,她二人为皇上出的主意惊人一致——
娶女妻。
“据说危岳雁征战西北时受了致命箭伤,整个军队士气低迷。最后还是她以死相逼让她的副将同意自己冒着随时可能伤口撕裂血尽而死的危险提枪上马,才重新振奋了士气。由此可见危岳雁在军中有多大的威望。而曲荃政绩斐然处事圆滑,连皇上身边的红人都敬她三分。为彻查御史台的陈年旧案,她数度出入宫门,未遭一人阻拦。宫门之内天子眼下,竟如行在家中,怎能令人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