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媒婆早早让人多拿了一条板凳来放在梳妆台的里侧,让凌雪霁坐好准备安排姐妹二人一同行十梳之礼。
“且慢。”凌秋泛抬手。
李媒婆擦了一把额角沁出的汗珠,弓着身赔笑道:“凌小姐有什么吩咐呐?”
凌秋泛看了她一眼,神色认真道:“我妹妹的十梳之礼,要由我来行。”
“什么?”李媒婆皱眉,“这于理不合啊。”
“怎就于理不合?”凌秋泛说着从张媒婆手中取过同她用的那把一模一样的玉齿梳,“十梳之礼本应由母亲亲手执行,可我们姐妹二人的母亲早逝,父亲念及‘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约并未续弦,故而府中并没有人有资格来为我行十梳礼。在这种情况之下,婆婆为我行十梳礼自然合适。但我妹妹却不同。”
凌雪霁闻言惊喜的看着姐姐,她本被那满脸肥肉的婆子托着头发就浑身膈应,想着自己一辈子仅有一次的十梳礼就要被这婆子拿去,情绪极端低落。如今见姐姐要来为自己行礼,真是激动地不知该说什么好。一双新月眸子晶亮的往姐姐脸上瞧,嘴边笑意怎么掩也掩不住。
那边凌秋泛还在说道:“所谓长姐如母,我想我妹妹的十梳礼由我来行,要比张婆婆来行更为妥当。”
李媒婆方才便见识了这位凌大小姐的厉害,饶是自己巧舌如簧也再不敢多言,何况凌秋泛说的在理自己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只得点点头允许了。
凌秋泛拿着梳子走到凌雪霁身后,看着披了一肩的乌云秀发,心中泛起一阵酸楚。万分珍惜的将它们托在手心,一梳而下。
李媒婆见凌秋泛开始,高声唱诵:“一梳梳到底——”
凌雪霁从梳妆镜里头看着自家姐姐站在身后给自己梳头,一张俏脸笑成一朵花。
“二梳姑娘白发齐眉——”
凌秋泛看着自家妹妹笑靥如花的模样,不禁也跟着带了些笑意。
“三梳姑娘长命百岁——”
凌雪霁举起手往后上方摸去,指尖触到一片滑/腻肌肤,她看着镜中的光景缓缓抚/摸自己姐姐的脸庞,在姐姐的嘴角边轻轻一点。
姐姐,你要多笑笑才好。
“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
凌秋泛抬手握住点在自己唇边的纤手,将自己的脸紧紧挨住那抹温热,在妹妹的掌心绽开一个完美的笑颜。
“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
凌雪霁见姐姐笑了,自己笑的也愈发灿烂。玉齿梳在头顶发间一次次梳下,她阖上眼睛幸福的沉醉在这股温柔的力道间。多么希望时间就此留住,她们姐妹二人永不相离。
“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
凌秋泛看着自己妹妹快要睡熟的模样,哑然失笑。无奈的摇摇头,她的雪霁当真还只是个孩子。思及此,心绪渐渐转沉,自己毕竟不能伴随雪霁一同嫁至将军府,听闻危将军性情暴戾惨无人道,不知雪霁嫁到那边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
七梳后,凌雪霁等了一会没感觉到姐姐动作,好奇的睁开眼正看见镜中姐姐担忧的神色。一双新月眸弯起,反手将姐姐的手紧紧扣住,她坚定的力道无声的为姐姐带去安慰。
“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
凌秋泛感受到从妹妹掌中传来的力道,鼻头一酸。她的妹妹,她那个从小依赖她的妹妹,也开始学会安慰人了。只可惜这份成长来的太晚,还没有好好享受便将逝去。
“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
都说姐妹连心,与姐姐五指相扣的凌雪霁几乎是立刻便感受到了姐姐愁绪,她眼珠子滴溜一转,目光投在梳妆台上正在啄口脂纸的绣球鸟上。摇了摇姐姐的手臂,示意姐姐去看。凌秋泛在她妹妹看向绣球鸟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啊,尚书府与将军府同在京城,并未相隔万水千山。有了这对绣球鸟,今后书信往来的机会定是有的,想着之后还能与妹妹用另一种方式说话,心情不自觉的愉悦起来。
“十梳夫妻两老到白头——”
“哎呀好了好了。”李媒婆感觉自己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长的十梳礼,最后一梳梳下去以后她仿佛看到自己头发都白了半边。她一边把凌秋泛扶回座位,一边招呼屋子里候命的小丫鬟们赶紧帮完成了十梳礼的凌雪霁梳头戴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