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金陵城与往日大不相同,向来去往频繁从不留人的城门口今日却是围着一大圈人,从清晨到正午人非但不减反而增多数倍,怎么驱赶都散不去。守城的城卫无奈只得放弃正门,开了一处偏门专供商贩,医馆学徒,探望亲眷之类的百姓出入。
“这偏门每次只供一个人出入,太耽误事了!我排个队都排了快一个时辰,平日里哪有这么费事。怎么不让堵在正门的人让让?”有个挑着担子的小货郎一边走来一边向那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张望,搜身时顺便对着熟悉的城卫抱怨了一嘴。
那城卫与小货郎相熟,确认小货郎没有携带危险违禁物品之后便回答道:“gāo • guān娶亲,不就得是这排场么。”
“gāo • guān娶亲不应该在自己府邸吗?怎么挑在城门口迎亲啊?”小货郎不解,想着城门口的百姓几乎都去看热闹了,自己进了城也卖不出去几样东西。索性挑了个不碍事的位置放下货担子和城卫说话。
“这次啊是圣上赐婚,新娘是江南吴郡那边来的,为了表示对这门亲事的重视,两位大人就亲自来城门口迎亲。”那城卫刚好轮班休息,便坐到小货郎身旁边说边指给他看,“那位戴着冠的是当朝刑部尚书曲荃曲大人。”
小货郎顺着城卫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迎亲队伍有分为两队,其中一队迎亲队伍的最前方立着一匹白马,上面坐着一位身穿吉服的女子,头戴玉鹤冠,额勒金抹额,端的一副芝兰玉貌。今日虽是婚娶迎亲,但身为女子的尚书大人亦是略施了些粉黛,唇点胭脂,她展颜三分笑意看上去如拂晓之花温润妍美。小货郎眼睛眨巴眨巴的看了看,转头对城卫说出他的疑问,“大喜的日子,尚书大人咋个皮笑肉不笑?”
“瞎说什么了你嘞!”城卫转头象征性的斥了他一句,继续给他介绍,“那位束着发辫的是刚从玉门关打胜仗回来的危岳雁危将军。”
小货郎又顺着城卫新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队迎亲队伍前头居然守着几个士兵,士兵前面立着一匹黑马,上面坐着的也是一位身穿吉服的女子,一头黑亮的青丝用虎头金环高高束起,只在额前落下一撮,给一张华美的容颜添了三分邪气。修眉淡扫,朱唇含丹,若非一身英气逼人而来,简直让人当成了新嫁娘。小货郎一双大眼睛继续眨巴,转头对城卫说出他第一眼见到危将军的感觉,“哇,将军大人一张脸比锅碳还要黑啊。”
城卫:“……你可闭嘴吧你。”
金陵城的城门口,皮笑肉不笑的曲大人发话了,“昨夜到的明月湾,今日午时怎么说也该到金陵了。莫不是路上遇什么事了?”
一张脸越来越黑的危将军突然嘴角上扬,“明月湾到金陵必经月牙山,月牙山道险路滑,尤其适合娶妻心切的曲大人亲自前往以表诚心。”
曲荃闻言立刻做出一个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受益匪浅的表情,对着危岳雁拱拱手,“危将军真是用心至极,为了迎娶新娘竟然连送亲路线都研究透了,下官自愧不如,佩服,佩服。”
危岳雁长眸微眯,一撮发丝垂下直至脸颊侧边,“末将岂敢和曲大人比,曲大人平日劳形案牍,忙着纠正冤假错案伸张正义,从来不曾接触御射之事。今日却冒着被马儿摔在地上颜面尽扫的风险,骑马迎亲,真是可敬,可敬。”
“哪里哪里,下官只不过是遵循大夏的礼法,勉强只称得上‘自律’。危将军过奖啦。”曲荃笑意更深,有意无意的看了危岳雁迎亲阵中站立的士兵,“反倒是危将军,危将军军务繁忙,平日对士兵的操练之事也格外上心,今日竟为了迎亲,特意免了这几位将士的操练。看来危将军的心里已经不止有国,还有家了呢。要娶妻的人果然不一样了。”
曲荃这句话已含杀机,对于军人来说,家就是国国就是家,国为一体又岂有分家之说?危岳雁自然知她话中深意,略一思忖挑眉笑道:“娶妻也要看娶的什么妻,既然是圣上所赐的女子,定是要珍之重之敬之爱之。费这点心又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很巧妙的转了个弯,她明确告诉曲荃,娶普通妻子和娶圣上赐婚的妻子意义不同。娶赐婚的妻子,待人家好,便是敬爱圣上,待人家千般万般好,便是对圣上千般万般敬爱。用心至此何错之有?
两列迎亲大队里还有一些跟随的侍从,听得自家大人又开始和对面的大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斗法,只盼着送亲队伍快点到,好让这一见面就上头的俩人赶紧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