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岳雁听媳妇这么问,胸中自是得意,此时她们身在暗巷,百千盏彩灯竞相争艳从巷尾透出些光亮来。凌秋泛正背对着巷尾,危岳雁眯起眼眸定定的看她,好似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夜。
冰雪铸成的女孩携着万顷曦霞临世,满身遮掩不住的耀眼华光,浅笑着来到了自己面前,伸出手,把身在修罗地狱的自己领回人间。
“养你足矣。”
原本只是想逗夫人的话语离唇之后却变了味,平日里说不明道不切的旖旎缠绕其间,氤氲出一段只在人烟寥寥之处,灯火阑珊之下才能洞悉的深情。
“你……”凌秋泛凝滞一瞬,微微颔首低眉,先前准备好的话语一下子全吞回腹中,沉入深海打捞不得。似是被危岳雁所感,说出来的话语不复先前冷峻,“你虽然眼下不缺银钱,却也不能铺张浪费。毕竟……毕竟这钱并非大风刮来的不是?”
“是是是,夫人说的有理,危岳雁受教了。”危岳雁见凌秋泛自顾自又转偏身体,忙又来到她正面所对的位置,拱手行李,“自古贤妻旺夫,得夫人为妻,实是危岳雁之大幸。”
凌秋泛瞥了她一眼披帛一甩扭头就走,危岳雁傻眼的跟在后头,“诶夫人,夫人你怎么又生气了呀?”
“你不去拿那些落下的东西了?”凌秋泛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落下一句。
“哦对对对。”危岳雁一拍脑袋,紧紧跟在自家媳妇身边一步也不敢晚。
“危岳雁。”
“夫人有何指教!”被自家媳妇第一次直呼其名,危岳雁差点脚下一软摔倒在姑苏城的青石路上。
“那瓶香膏……“经过方才的乌龙,凌秋泛说香膏的语气怎么也舒展不开,“是抹手用的。”
“啊……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夫人怎么会买那种东西……”危岳雁的声音越来越轻。
“是……送给你的。”
“啊?”危岳雁再次傻眼,堂堂大夏皇朝十二卫大将军,在姑苏城的夜市里退化成了尚未开智的黄口小儿。凌秋泛说完更是加快了步伐,也不知是因为羞的还是恼的。
“竟是……”送给我的。
危岳雁手里捏着那罐香膏,心头一震。英挺的鼻梁在街市的灯光下映出一道笔直的光,她眼眸低垂静静的看着手里光滑的瓷罐,平日里硬抿成一条线的薄唇扬起不为人察的弧度,心里头更是装满了花蜜一样甜。
吴郡真是块地灵人杰的宝地,今夜真是有太多的战栗,太多的欣喜。危岳雁抬手抚上左侧衣襟,那个最贴近心脏的位置藏着一个精致的绣囊,在那绣囊里是她们新婚之夜,自己偷偷裁下并结成同心结的青丝。
她抬起头来,身边景象迷离失真,马蹄踏碎冰河激起的催命号角演变成来往人声鼎沸在耳畔,浴血杀伐无人为友的修罗战场化作繁闹街市,灯影光华尽绽眸中。
我危岳雁何其有幸,能得你凌秋泛为妻。
第三十八章马车惊魂
如果说危岳雁刚才还漂浮在织羽缥缈的柔梦里,这一刻便被人拎起无情的甩到冷涩冰泉中。浑身的血液急速倒流然后堪堪冻在一处,仿佛一经碰触便要碎作万片。
“秋泛你没事吧!”危岳雁紧紧拥住自家妻子,完全不敢想象方才若是自己晚了一步会是怎么样的情况。她的身体剧烈颤抖,苍白的面色上写满了后怕。
“我没事。”凌秋泛被危岳雁抱得很紧,紧到几乎要嵌入对方身体与之交相融汇无分彼此,这样紧迫的拥抱让她有一种还活在这个世上的真实感。就在上一刻,一辆马车几乎是凭空出现,拉着马车的疯马嘶鸣着冲她狂奔而来!疾风呼啸打上她的面门,马头堪堪离她一指宽距时,危岳雁如天神骤降,闪电般抬手钳住马颈,一脚将疯马连带后面的马车踹出足足一丈远!紧接着在众人抽气声中将惊魂未定的她牢牢揽入怀中。
但是……确实有些太紧了。
凌秋泛使出几分力气推拒了一下发现搂着自己的那人将手臂又紧了一圈,感受到那双手臂在害怕的颤抖,凌秋泛将责备的话语委婉委婉再委婉,最终咽回了腹中。
“将军,我没事。”
一连说了三次,危岳雁才终于如梦初醒,连忙将凌秋泛放开蹙着眉怜惜的问:“我是不是方才弄痛你了?”
见凌秋泛缓缓摇头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笑意,危岳雁才放下心来。突然一声马嘶惊破长夜,危岳雁迅疾抬手一挥,众人只见一道银光乍亮随即那疯马哀鸣渐弱直挺挺倒在了地上,暗红的鲜血从颈部汩汩流出。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疯马的脖颈上插着一把霜雪一般湛亮的宝剑,殷红的剑穗在夜风中轻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