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如泉水翻涌而上,凌秋泛不禁忘了言语,徒然看着那双眉眼出神。
危岳雁发完呆正在内心匆匆谴责了自己两句,准备重新当个好学生乖宝宝听自家夫人说话,结果没想到一抬眼自家夫人好像也在出神……这样的话,自己应该也不算干了什么坏事吧咳咳。危岳雁这么安慰着自己,然后抬起手正打算提醒自家夫人继续往下说,可是一望进那泓秋水,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年轻将军又失了神。
这个眼神,看得她心头一凉,彷如三月春水泛起柔柔的波,掠动了江畔浮凌,丝丝寒流渗入柔波,冷了江心。那泓秋水太过柔情缱绻,从未在三年后的凌秋泛眼中见过的情愫在明确的告示着,此时的凌秋泛看的不是自己,而是透过自己看向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是她的心上人吧。
那个不知名的,不知所踪,最后弃她而去,惹她伤心的……心上人。
危岳雁心中一阵气血翻涌,隐在一侧的拳头暗自攒紧,世上怎会有那么不知足的人?她捧在手心放在心间的女子,白白一颗琉璃心都奉给了他,而那个负心郎却将这颗自己百般求不得的真心践踏足底,弃如敝履。而这样负心薄幸之人,却仍旧能惹得秋泛露出这样伤心的表情。
危岳雁觉得不能忍,她忍不了的做法就是粗暴的打断。
“啪。”
清脆的一声掌鸣。
凌秋泛如梦初醒,诧异的抬眼看向收回掌的危岳雁,“你为何……”
“一时手痒,冒犯夫人了还请勿怪。”
危岳雁淡定的拍拍手,随着她的动作,一旁红木餐桌应声碎裂在地上。
凌秋泛看到危岳雁拍成碎块的桌具一向宁淡清浅的脸上染上了些许惊愕的神情。但这一惊倒是让她回过了神,从方才悲伤幻离的过往梦境中抽离出来,看向眼前真真切切的人,心底蓦地有些发虚,自己怎么能将危岳雁当做她呢,这样对谁都是错的。
但是至于为什么会发虚,凌秋泛自己也不清楚。
既然不清楚,那就说些清楚的事情,凌秋泛理了理思绪,刚才危岳雁回答的话她自然也是听到的,但是她并不打算接着那个问题继续说。而是换了一个新角度,言道:“不论此法令实施可不可行,将军不妨先说说自己对那些珍稀鸟雀被人捕捉贩卖一事的见解吧?”
危岳雁思路也刚刚回转清明,听凌秋泛问完便也没有多想,夫人问什么自己便答什么就好了。“天下万物生灵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有些生活在冰原一带自然适应不了金陵城温暖的气候,莫说金陵城的冬季就比那冰原热上十倍,倘若这鸟雀是夏季捕来,恐怕连一月也挨不过。”
她幼时便生长在金陵城,父兄常年征战在外,但是也还是有娘亲陪自己去逛逛集市的,那时候鸟市上的品类比现在还要多,那个时候她看到满街的鸟雀自然也想其他女孩一样兴奋,只是一上前就听得一个衣着十分漂亮的小姐姐在向那个鸟贩抱怨,前几日从这里购买的小鸟不过一月就病死了,死的时候浑身湿淋淋的恶心的要命。身旁一个仆从手中便提着一个金丝的鸟笼,看起来是价值不菲。
笼子上蒙了一块白布,那块白布的质地一看也是很华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危岳雁就是觉得这样的东西看着有些令人不舒服。果然那女孩不知道与鸟贩说到了什么,生气的一把扯开白布,露出里面“面目全非”的宛如焦尸一般的鸟雀,看的周围一众人纷纷撤退三步之远。而危岳雁却凑近了看,根据那个华丽衣服的女孩手指频频指使的方向,危岳雁找到了这只面目全非的小鸟尸体的活体原型,一生一死竟然有云泥之别。
生的浑身白羽,翅膀末端还有些蓝紫渐变的色泽,像是冰川大地上阳光洒下冰凌,晕出霓虹般的色泽,当前面五色被活泼的生灵带走,只剩下蓝紫的色调残留在晶莹剔透的冰凌上,熠熠生辉,分明是日头,却有月光的静谧神秘。
而那只逝去的……
就在小小的危岳雁凝眸沉思的时候,那只活着的漂亮鸟雀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它看见了同类的尸体。那时的危岳雁还没有听过杜鹃鸣叫,却意外的觉得这只冰凌雀的声音与杜鹃啼血相差无几,发出清脆音质的喉肉撕裂开来发出惊怖的裂声,高昂的音调浑然没有歌唱的韵味反而徒增凄戾之感,又仿佛看不见尽头似的,拔高,再拔高……每一声凄鸣都蹂躏着人内心最细嫩柔软的地方,直至血肉模糊再不复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