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送你去上朝,你一定要叫醒我!”这段时间曲荃面临的事情凌雪霁并非不知道,不仅知道甚至还切身处地的能明白曲荃所经受的煎熬。明日就是御审,今夜的曲荃又这么反常,她的病还没有完全好,很难保明天能撑到下朝。虽然自己不可能跟着曲荃上朝,但是起码要把人安安稳稳送到才能放一半心。
“……都依你。”曲荃答得爽快。
“不行!”经常被推到坑里的雪霁妹妹终于长了记性,“你,你把你上朝要用的那个……那个记……记小抄的东西拿来!”由于浆糊太猛烈,可怜的雪霁妹妹一时间完全想不起那东西叫什么,只知道是记了很多笔记的……
结果曲荃一听这玩意就懵逼了,“记小抄?我从来不用那种东西……”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你说的是笏板啊?”
“对!就是那个!”凌雪霁伸出手手心朝上摊开,“快点拿来!”
曲荃从包囊里取出块笏板递给她,凌雪霁接也不接,“你给我青竹的干嘛?我要那块象牙的,我知道你用的是象牙的!”
拿旧笏板的小把戏被人戳穿,曲荃很没脸的用一根手指挠了挠腮,只好从笏囊里找出自己明日要带的笏板交给夫人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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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荃在外间镜前整理好自己的朝服冠带,接着步入里屋,看着床上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凌雪霁,无奈摇了摇头。随手取来窗幔上系着的穗子去挠她脖子。
凌雪霁收到骚/扰下意识搂紧怀里笏板,眼睛死死眯着,嘴里迷迷糊糊的嘟囔,“什么时辰了?”
“丑初三刻,快四更天了。”看她这副欲醒不醒的样子,曲荃只得坐到床边,提醒道:“你不是要送我去上朝么?”
其实她昨夜不想让雪霁陪她同去,主要是因为上朝需得寅时便到宫门口候着,尚书府离皇宫相隔虽不远却也不近,需得丑初起床安排诸事。凌雪霁向来晚起惯了,何须来吃这遭苦。要不是这小姑娘把她的笏板搂的死紧,抢也抢不得偷也偷不得就好像梦里还睁着两只灯笼似的眼睛一般,曲荃更想让她睡个好觉。
毕竟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
“上朝……上朝!”凌雪霁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见曲荃穿戴整齐的坐在床沿上,诧异问道:“你都弄好啦?居然没吵醒我……”
曲荃笑笑没说话,自从她搬回里屋后,每日上朝集锦和画眉的手脚再轻也会吵醒雪霁,曲荃精神不好不可能因为这个事特意起得更早,但是幸亏凌雪霁睡得沉,嘟囔两句就又睡过去了。今日曲荃特意拒绝了集锦和画眉的服侍,自己少睡两刻,极其清缓的穿戴梳洗,就是顾忌到尚书府离宫门有好一段路,想让凌雪霁能多睡一会。
凌雪霁迷迷糊糊的下了床,手里紧紧抱着笏板生怕被什么人骗走,眼睛眯成一条缝,俨然是一个正在梦游的人……曲荃无奈,只得从一旁的衣架上取来昨夜备好的一整套妃色彩绣云罗衣和相搭罗裳给凌雪霁穿上,又从妆奁里捡出一串金螭璎珞配在她项间。收拾妥当后已经丑正一刻,二人这才上了马车,急急向宫门驶去。
此时正值四更天,天未破晓,月轮悬天,整个金陵城都笼罩在深蓝色的夜幕之中。凌雪霁在马车里没有打瞌睡,反倒撩开帘子,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注视着这时的天穹。她有生以来还没看过这个时候的天空,满是新鲜。
马车穿过金陵城的街道,过了一道一道的坊门,终于在寅时前一刻驶到了宫门口。宫门城楼上的鼓声惊破未晓天穹,曲荃理了理朝服准备下车。
“曲荃……”凌雪霁突然出声唤道。
曲荃回过头来,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很久很久以后,凌雪霁都会记得,那时天光未晓明月蒙尘,而那人回眸一笑,恍如启明星凌空升起,映亮泱漭天穹。
三道宫门依次启开,发出沉浑厚重的响声,像自开天辟地时,众神发出的直抵人心的扣问。
象征坚贞不屈的笏板在手中捂得发烫,曲荃行在浩浩荡荡的队伍里,一抬头便能看见桥对面鳞次栉比的碧瓦朱薨。
她目光沉定,昨夜的所有挣扎迷茫,在这一刻具不复存。她向着大夏的玉宇长空,说出了心中的答案。
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第一百二十三章金殿死谏
像是一切都在为今日的御审做准备,难得有一天文武百官无事启奏,就眼巴巴的等着御审连环血案。朝晖日升起,天子坐明堂,一身囚服的驸马被带到了金銮殿上。原本就不算丰盈的脸颊已经完全凹陷下去,一点也看不出是个为享口舌之欲,断送了上千人命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