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荃没有千里云燕,故而不像危岳雁那样提前几天就把消息传到吴郡。她与外界的通讯都在暗处,不能曝于日光之下,所以凌江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女儿要回来省亲,太守府门卫见到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前正要上来询问,下一刻便被自家二小姐脸上洋溢的笑容晃花了眼。反复确认再三,如梦初醒似的转身冲进太守府一路高叫:“老老老老爷!!二小姐回门省亲来啦!!”
曲荃:“……”
凌雪霁:“……”
曲荃有点懵逼:“那什么对不起,我第一次陪媳妇回门没什么经验,那个门卫反应这么大,是我哪里做的不妥了吗?”
凌雪霁也是一脸诧异:“他这个反应好像是我已经死在外面,诈尸回来似的。”
集锦跟在后头听,直拿帕子掩了唇吃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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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病初愈散步至百兽园,看到懒洋洋在太阳下打盹的金毛雄狮出了半天神的太守大人被自家管家火急火燎的请到了太守府正厅,甫一见刚刚还在脑海中浮现的二女儿正笑靥如花的站在自己面前,登时鼻头一酸,而有人则比他先一步哭了出来。
“爹爹!”凌雪霁像一只归巢的燕儿迫不及待的扑到父亲的怀里,任颤抖的大手抚上自己的发顶,像是在慰藉快要收不住哭声的自己。
太守府的老管家低下头捏着袖口掖了两下眼角,逐而露出和蔼而满足的笑容。一屋子人无不凝睇咽声,唯有自上垂首起立的曲荃看着凌家父女重逢,复杂情绪溢于言表不知脑内作何想法。
凌雪霁在爹爹怀里撒娇够了,这才想起曲荃来,她不知道姐姐和危岳雁来的时候做了什么事行了什么礼,也管按照规定新妇回门有什么规程章法,直接大大方方的牵过曲荃的手,与她并肩站在凌江面前,笑的比天下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幸福,“爹爹爹爹,这是曲荃,我的良人。”
此言一出,不仅凌江,屋内陪着的一干人等都为之一震。在大夏,无人不知当朝刑部尚书曲荃雕心雁爪手段毒辣,但是名声归名声,当真人站在面前时,还是会下意识的感到恐慌。而就是这么个修罗似的权臣,被自家二小姐欢天喜地的挽着手臂一副丑媳妇终将见公婆的架势拉到父亲面前,竟然没有一丝不悦,这就更惊悚了。
自上次大女儿带十二卫大将军危岳雁回来省亲凌江就很惊讶,毕竟朝中重臣不带仆从一路陪着夫人游山玩水回娘家省亲的可算是大夏第一例。他甚至都没幻想自家二女儿还能有机会回来省亲,结果大夏第二例不走寻常路的省亲又降落到了自己头上。
他思女情切视线第一时间全黏在了自己闺女身上,压根没有注意到上垂首坐着另一个姑娘。从百兽园过来的路上他很冷静,想着自家二女儿脾气暴,这番怕是受了什么委屈独自一人跑回来的——管家太急只报了二姑娘回家省亲,压根没提二女婿也来了的事。此番乍一见到紫衣缓带,气质如章台兰草的曲荃,整个人都静止了。
凌江为官数十载,女将见过一二,加之危岳雁与传在外头的名声十分相符,故而见到危岳雁时无甚惊讶。然而女尚书确是头一回见,曲荃这个名字与当年名动朝野的淑妃案密不可分,而淑妃案自结案以来争议从未断绝,至今仍有人认为淑妃案是曲荃一手谋划,害死了淑妃。但不论如何,曲荃确实借这个案件将整个刑部连根拔起,真正做到了斩草除根。
这样的女子,在凌江的想象中有过许多种形象,却独独没有一种类眼前之人。
眉眼温润丰容如玉,若非戴着与无官衔女子作别的玉制发冠,定要让人以为这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嫡亲小姐。未及凌江理清楚思绪,曲荃已经从旁边端来管家为凌雪霁准备好的茶盏,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向她的岳丈大人敬茶。
幸亏有危岳雁磕头前例在先,凌江可算没把心脏吓出来,接过女婿的茶喝了,将一只大红包放在托盘上,一时也寻不出话来说。那边凌雪霁连忙过来扶曲荃,边扶边道:“曲荃你这是做什么呀吓死我了。”
曲荃先谢过岳丈,接着对凌雪霁好脾气的笑笑,“敬茶嘛,有什么好吓的。”
凌雪霁急道:“那我回去也得给老太君跪着敬一次,上次是我不懂礼数了。”
“不必这么麻烦。”
她夫妻二人在那对了几句家常话,凌江心里却翻江倒海,就连老管家也不由的多看了那位曲大人两眼。堂堂刑部尚书的新妇,次日给夫家长辈敬茶时居然没、有、跪?!这是个什么操作?这是不要命的操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