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琴万金难求,凌秋泛并不缺这些钱,也爱琴,只是她来都来了却丝毫没有看琴的心情。斫琴的琴匠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师傅,见凌秋泛于一把灵机式瑶琴面前站定,便上前说话。
“此琴伐松为琴,是我们的镇馆之宝啊。”
一说到发松为琴,不难联想到古时一位制琴高手,凌秋泛笑着轻抚一声,“良材正音。”
伐良木,斫为琴,五百年,有正音。
“姑娘若是喜欢,不妨就带走吧。”老人信手拂去琴布上的灰尘,叹息着道:“这琴曾失良主,一直留在此地,不愿同人走。老夫这馆里也不乏爱琴懂琴之人,可偏偏这把不论谁弹来都是哑琴,姑娘一弹即响也是同它有缘。”
“这么玄乎啊?琴还能是哑琴?”凌雪霁自然是不信的,这也太离奇了。
然而凌秋泛却对此并无怀疑,“雪霁不得无礼。”
老人笑着打圆场,“无妨无妨,小姑娘不信也是正常,可以一试。”
凌秋泛刚要说不必了,却见凌雪霁已经弹了上去,一下没声她又不死心的弹了好几下,竟然真如老人所说,琴变成了哑琴。
“咦,这还真是奇了!”凌雪霁自知刚才无礼,忙对那老人道歉,老人和蔼的摆摆手笑说不必。
老人眼中有些湿润,或许是上了年纪的人都有些控制不好泪腺,凌秋泛心中微痛,直觉可能她们姐妹二人方才有什么触到了老人的伤心事,她虽待人清冷疏远,但是最不愿因为自己的缘故有意无意伤害对她没有恶意的人,何况这么大的馆子这位老琴匠一人撑着,可见也是有真本事的人。她有些待不住,拉过雪霁对老人行了个礼,告辞一声准备离去,却被老人唤住。
“姑娘,这琴与姑娘有缘,老夫不收姑娘的银钱。”老琴匠有些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嗓音里透出岁月摩挲过的哑然,“姑娘若是合了眼缘,心生欢喜,便是此琴之幸。便带它走吧。”
凌雪霁也是个敏感心软的,见老琴匠这样,有种特别心酸的感觉。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知音知己的,也知道现在的情景和那两个词汇根本联系不到一起去,但不知道怎么的她现在仿佛能理解这种,万人之中求遇一人的寂寞和倨傲。
“姐姐……你……”
凌秋泛抬手止了妹妹的话音,对着老琴匠行了一个郑重的揖礼。
“此为良琴,一眼倾心,欢喜之至。得遇此琴亦是我之大幸。”凌秋泛说到此处,眼中秋水盈盈,欢喜之情比之更甚。秋水尽处是一间并不大却很精致的书阁,推开窗户便能见一池秣陵秋色,书阁清凉,一排排玉竹云毫悬在架上,数以千计的书卷将那几个大书架塞得满满当当。还有一把,有人花费无数心力物力,为她挑选求得的蕉叶琴,琴声远泛,木色品良,亦是把可遇不可求的好琴。
“只是,我家中已有一把好琴,亦是一眼倾心,欢喜之至。”
“琴如良人,合乎心意的,一辈子,一把就够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千里传香
凌秋泛和凌雪霁回金陵之前,又跑去聚福楼点了三份酥酪。不错,凌秋泛本来想的是她一碗妹妹一碗,结果她低估了妹妹爱吃甜食的能力,雪霁直接要了两碗,她没办法只得自己又加了一碗,于是成了三碗。当然最后跟着她回到马车上的也就只剩一碗了。马车车夫仍旧被蒙在鼓里,湛金把话都圆过去了,凌秋泛回去的路上自然是不能和雪霁同乘一车的,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将军府。
一跨入将军府的大门,凌秋泛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去了后苑书阁,那一大池子的秣陵秋色已经过了花期,一池塘的颓败之景。所以凌秋泛这个月几乎没有踏足这里,秋寒入骨她并不畏秋寒,只是她不喜欢一个人呆在清冷的阁楼里,终日郁郁无事的感觉。说来也很奇怪,二十年来除了那一场刻入骨髓放纵恣情的爱恋,她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冷清的呢?
大概是从获得了温暖开始吧。
凌秋泛抚上那把危岳雁为她准备的蕉叶琴,心中百感交集。其实她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知道这把琴的名贵,危岳雁不通琴理,肯定是询问了很多人花费无数心力物力才得到的好琴,但是她一直克制着自己,不敢把这把琴当做以后常伴身侧的琴,也没有怎么弹过几次——说来之前为了答谢危岳雁送她秣陵秋色的情谊,为危岳雁弹曲子的那段时间还真的是她弹琴最多的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