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泽,字嘉和。”
男子的声音压得极低,但足够让顾辞听清了,她莫名觉得耳朵发热,装作没听见似的,又从衣袖的小荷包里掏出了一两银子,放在了书案上。
顾嘉和还是头一次这么胆大包天地跟姑娘搭讪,也羞得不行,说完又偷偷去睨了顾辞一眼,见她一脸面无表情,以为自己声音太小了,清了清嗓子,“息泽……”
“秀才郎,我弟弟第一次来,是不是要找这种新牌子?”顾辞高声打断了他的细声细语,瞧着他手下磨磨蹭蹭地翻着那些木牌子,索性就伸手指了指角落里的那块新的。
学堂里的每个学生都有一块这样的牌子,每日上学,到了学堂交给夫子,下午放学时,夫子再把牌子交给学生,这样便于夫子清点人数。
顾辞这一开口,顾嘉和的脸腾地就红了,支支吾吾着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手忙脚乱地赶紧拿起那一块新的木牌子,低着头也不敢去看顾辞,拿了笔,一手挽着袖子,要下笔时才想起不知道阿宝的名字,“姑、姑娘弟弟叫什么名字?”
“小名阿宝,大名还没起,烦请秀才郎就写上阿宝二字。”
村人里讲究“贱名好养活”,三岁之前,一般都不会起大名。阿宝满三岁时,家里正兵荒马乱,也没人惦记着给他取名字,这一耽搁下来,到现在都还没有取。
男娃起大名是大事,是要上族谱的,如今没分家,这种事自然轮不到顾辞作主,她也不想因此去麻烦顾老二,索性就等着分家之后再请夫子帮忙取。
顾嘉和愣了愣,想起那日听他爹说起关于这对姐弟的事来,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低声道:“姑娘若是不嫌弃,改日报了你族里,阿宝的大名,我可以帮忙。”
顾辞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声,“谢秀才郎,这种事就不麻烦您了。”见到他已经把牌子上写好了字,顾辞生怕他又磨蹭,赶紧往门外招呼了一声,“下一个。”
顾嘉和瞧着后头走进来的人,有些哭笑不得,只好把牌子赶紧递给了顾辞。
“谢秀才郎了。”顾辞微微颔首,忙牵着阿宝就退了下去。
报名领了牌子后,孩子就要进学堂里去坐着了,做父母的,要是不放心,第一天可以在外面陪同,也可以回去。
顾辞看着阿宝走进去坐好了后,就出来了,门外娇娇和六婶正在等她,见她一出来,六婶就挽住她的手臂,凑到她的耳边打趣道:“刚刚那秀才郎可是跟你说什么了?”
顾辞下意识地看了娇娇一眼,见小姑娘正注意着屋里那群打打闹闹的孩子,才低声道:“哪有说什么,就阿宝入学的事。”
“瞒我了。”六婶挑了挑眉,“刚刚那秀才郎看你是一脸欲说还羞,六婶可是过来人……”
顾辞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婶子,别瞎说,坏了人家名声可不好。”
六婶躲开她的手,“我心里有数,你放心,我就跟你在这说说,你也跟我说实话,你们俩刚刚这不是看对眼了吧?”
“婶子。”顾辞听她越说越离谱,又羞又恼,牵着娇娇就快步往回走。
“哎哎哎,等等我,你这个没良心的,亏我还特地等着你,要跟你结伴一起回去了。”六婶笑骂着小跑跟了上去。
娇娇在一旁不明所以,有些不高兴地问道:“姐姐,六婶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顾辞敷衍地回了她,见六婶跟上来了,生怕她当着娇娇的面又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不等她开口,就先堵了她的话,“六婶再胡说,我可真生气了。”
相处了这些日子,六婶也知道点她那说一不二的性子,闻言也不敢打趣了。
再说了,刚刚那话她也就纯属玩笑话,只是觉得那秀才郎对着顾辞面红耳赤的模样有些稀奇,倒也没想过那秀才郎真能看上顾辞。
毕竟,人人都说顾辞这凶相不吉利,再加上年岁又大了,如今还带着两个拖油瓶,村里那娶不到媳妇的单身汉都不愿娶她。
回去的路上,嘴闲不住的六婶又跟她说了不少村里的八卦,顾辞不喜欢背后嚼人舌根,也没怎么搭腔,也就偶尔跟着笑笑,但若是一听她八卦起村里那些姑娘的婚事,顾辞就赶紧跟着搭腔,把话题转到了那些家里长短,她是实在怕了六婶这张嘴,生怕她说痛快了,又往自己身上说。
总算有惊无险地回了家,顾辞正准备松口气,一路都没搭腔的小姑娘冷不丁地开了口:“我不喜欢阿宝的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