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想法有了分歧,谁也没有作让步,一时间静默得连夏日里的风都带着一股子寒凉气。
苗宛彤不再往前去,寻了一处安顿下来,只生起了火,拍了拍自己身边空出来的位置。
见姜云慢慢踱过来,她笑着一把牵过了姜云的手,然后与姜云并排而坐,剖白了自己的所思所想。
“说好的相扶相持当然是作数的,但这一路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形,怕就怕有人挖了陷阱等着咱们往里跳……”
“你是怕我拖你的后腿吗?”
苗宛彤总算是被姜云异想天开的思绪闹得没了脾气,笑咬着唇揪了一把姜云那水嫩嫩的小脸。她不是个能憋得住事的人,自小与苗景龙学会了有什么是什么,绕个七拐八弯的,反倒觉着没什么气性。
“你若是能拖住我的后腿,那我估计死过好几次了。”苗宛彤笑起来,她小心地捏着姜云的手心,姜云的手虽然又细又小,骨节分明,握在手上却一点也不磕手,反倒如玉般冰浸舒服。她低头看着,细细地掰开姜云的手指,轻轻地将她指缝间的药粉末抹下来,那粉末摸上去还有些粗砺,苗宛彤手下极为小心,又怕中间有没磨碎的药碴戳伤姜云那细嫩嫩的手。
还没将药粉末擦干净呢,姜云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毒|药。”
苗宛彤气不打一处来,心道你也知道这些是毒|药呢?还动不动就去摸!心里如何想她不敢说,反倒是一开口就软了下来。
“你不是给我吃过解药了吗?不怕。”她又小心地抽了回来,然后又接住了刚刚未说完的话头,“人家是指着咱们来的,担心你的安危,才想让你先回去,我保证回来不行吗?”
姜云抬眸看了眼苗宛彤,随后点头,又轻轻地问:“那若真是疫病呢?你会什么?”
这不见刀不见血的,楞是扎得苗宛彤浑身上下不是滋味,她侧头看着姜云,原本准备了一大箩筐的反驳生生被姜云的这句反问掀了个底朝天,将所有准备好的借口与挣扎全都扣在了筐底,嗫嚅了半晌也没磨出半个字出来。
“若要shā • rén,你提刀能上,若要治病,不该轮到我了么?”
苗宛彤仔细地打量着姜云,一扫刚刚脾性上头的无理取闹,姜云是在认真思考后才认真地剖开了与自己探讨的,她将其中的利害关系摸了个一清二楚,不是自己打着为她好的旗号便能蒙混过关的。这姑娘办起事来,脑子转得可真快。
趁着姜云脑子转得快,苗宛彤忙又下了套:“若有异样,你先保证自己无恙,真动起手来,你的腿可得迈开了跑,行么?”
这是上次面对楚清时留下的病症,一想到姜云就在身边还等着自己平安归去,苗宛彤便心悸,一来她的确想要活下来,二则是怕若真有个万一,姜云来不及可怎么办。
姜云见她还在为上一次的事耿耿于心,忙一口应了下来:“若真动起手来,我一定迅速跑开,等你来寻我。”
苗宛彤突然哽住,她细细地体味了一遍姜云嘴里的“等你来寻我”,翻来覆去地体味出了一种叫归宿的感觉,那种归宿感在苗宛彤的心口砸出了一个豁口,并迅速地占据了那堪称吝啬的温柔一隅,安家落户般扎了根,她侧过头去瞥了一眼自己那把饮过无数人血的长刀,发誓不管如何,拖着最后一口气,也得爬到姜云的身边。
这个世界上,还在等她的人,都一一去了,唯一还剩一处温暖,便是姜云了。
苗宛彤直起腰来,拍了拍姜云的手背:“休息吧,不管你在哪儿,我一定能寻到你。”
姜云得到应允,总算是安下心来。至少从相识到如今,苗宛彤还从未骗过自己,摊开来说的话也都一是一,绝无半分虚假。苗宛彤正直得好似一个骗子,却莫明让人觉得安心可信。
待姜云一觉醒过来,苗宛彤迅速收拾妥当后两人又如风一般上了路,她们脚程快,没几日便到了京郊外,苗宛彤没抢着时辰入京,只在郊外不远的地方与姜云两人喝茶。
喝茶的人极少,按理来说,京郊外的人极多,来来去去,赴京的,离京的,多少都会在此歇脚。平日里忙得肥胖的店家直跳脚,可此时却悠哉游哉地坐在邻桌,自己给自己倒茶喝。
苗宛彤挑眉,轻声道:“店家,麻烦再上一壶热茶,我家妹子身子不太好,需喝热的。”
“来嘞!”胖老板的嗓子极好,一个调子拐了好几道弯,这才笑嘻嘻地给苗宛彤这桌换了一壶热茶。苗宛彤顺势而上:“怎的客人这般少,大家都进京凑什么热闹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