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靖雪抿了抿干裂开口的唇,半晌后轻咳了一声:“回去睡吧。”
付子栖不安地站在房间中,咬着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刚刚她从戴靖雪的眼里读出了让她走的意思,她吓得不行,推开戴靖雪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可此时孤零零地立在一侧,手无措地在腰侧轻轻地搓着,愣是有一种戴靖雪欺负了她的可怜兮兮的感觉。
这姑娘在家里嚣张跋扈惯了,平日里欺负人的事没少做,走街蹿巷地四处留下了她那嚣张的影子,京城中的纨绔她也见过不少,勾肩搭背地出门浪的事也没少做,拎回家后还能与爹娘拌嘴,小偷强盗都在她手下挨过打,委实不像个姑娘。比戴靖雪这种执剑走江湖的人还要过得逍遥不受礼法约束,邻里左右指给自家闺女,做着反面□□。
自小被惯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半耷拉着脑袋站在房间里,半晌后抬起头来,眼睛也红了一圈,红艳艳的像只兔子,比姜云养的那些咬人的兔子还要软糯,逼得戴靖雪原本欲挑开的话头就这么不上不下地提着,没狠心一剪子将线给剪断。
“你……”戴靖雪顿住了,她冲着付子栖招了招手,付子栖又慢慢地踱到了戴靖雪的身边,将她扶好倚在床边,又将被子往上给她仔细盖好。
“你多大了?”
付子栖掀起眼皮来淡淡瞥了眼戴靖雪,倒是瞥得戴靖雪不舒服起来,相处这般久,还不知道人家的年岁,怎么看也是自己不对。
“比姐姐小两岁。”
戴靖雪点头,难怪一路叫她姐姐。
可这声姐姐又有些不太对,叫姜云是云姐姐,叫苗宛彤是苗姐姐,起初也叫自己一声戴姐姐,什么时候省了姓氏,倒是叫得这般亲昵了呢?
“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也喜欢上过一个人,英俊、暖心,你大抵听我师姐说起过,但是我所见的他,并非真的他。”她抿起干裂开口的唇角,细抿之下尝到了一丝腥血味,“即便事后得知他是怎样的人,他做得不对,可我依旧没能恨他。那一刀是我刺过去的,他为祸苍生,罪不可恕,但却一直不觉得他对不起我。”
“两人相遇,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欺骗与被欺骗,都不是一厢情愿,我喜欢他,便接受了他的好,虽然还没看到他的坏。他真心或是假意我已无从得知,但曾经他给过我的喜怒,也都是真的。你喜欢我,看到的只是一面,喜欢的也仅仅是这一面,未看到的呢?你未必真心能接受。”
“我自小于三清观中长大,身边围绕的是师姐妹们,被师父疼爱,娇惯惯了,也从未体味过男女情爱,与师姐时常下山去体味人世不同,我可能更像另一个姜云。倒也没碰上师姐那样的人,若说这两年走出去多见了些什么,凄苦无依的,相伴到老的,都有。能相伴到老的,也并非当初信誓旦旦许下来的,中间变数谁也摸不透不是,或病的,或死的。子栖,我不是逼你让你非得给个承诺。只是长路漫漫,我已经不太愿意再去试了。”
付子栖愣了好一会,才发现这是戴靖雪在与自己摊牌了,她将戴靖雪的话来来回回琢磨了好半晌,也没傻到听不出戴靖雪的意思,她将自己又关在了门外,还冠冕堂皇地拿世间不多的真情来与自己说理,分明都是歪理,她还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她被戴靖雪这样的拒绝气得不行,恶向胆边生地狠狠挖了戴靖雪一眼,然后将床榻一拍,震得戴靖雪先一抖,她又手忙脚乱地去扶。
这一打岔,气也去了一半,委屈倒是兜头就倒了下来。
她试探着去拉了拉戴靖雪的手,想笑没能笑得出来,丧气的表情配着勾上去的唇角,别提多可怜。
“那咱们就不试了。”
戴靖雪听罢笑了笑,伸手欲去拍付子栖的头,却在半途被付子栖一把握在了手中。
付子栖拧着眉心,猛地抬起了头来:“对,不试了。”
戴靖雪的手被她握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却见付子栖的神色一变,重重地点了点头。
“试什么试,苗姐姐跟云姐姐试什么了?还不是照样过日子,我愿意跟着你,跟你呆在一起,你难不成还能砍了我的腿不成?”
戴靖雪被她吼了个目瞪口呆,一想她说的话,又被她这无赖的反驳噎得半个字都说不出口,这哪里是霸道嚣张,分明就拿出了她爹当年占山为王强抢她娘的架势好么?戴靖雪眨着眼睛,抿了抿唇,付子栖突然凑了过来,她的舌尖正巧舔在了付子栖的唇瓣上,软软的,凉凉的,与自己干裂开口的唇瓣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