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染下意识的低头,揪紧了被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初见那天会误以为顾尘是男子,明明这般气度与容颜,说是天仙也不为过,怎么就、看错了呢?
“喂,不是看月亮吗?走不走?”顾尘已经从她的衣柜里翻出了一件寒冬天穿的夹袄,粉白的领子缀着一圈雪白的狐狸毛:“穿厚点,上面有点冷。”
从顾尘破窗而入之后,云染整个人就有点不在状态,神游一般的穿好了衣服,顾尘又用大麾连着兜帽一起把人包裹的很严实,捞了个金丝软垫塞进云染怀里,然后带着人又从窗户跃了出去。云染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顾尘紧箍着她的腰上,隔着厚厚的夹袄,顾尘的手好像带着不一般的热度,差点烫伤她的皮肤。
初春的夜晚,凉意未消,夹杂着水汽的凉风吹在云染的脸上,才把那一点烫吹散了去。顾尘扶着她的胳膊让她站稳了,铺好了软垫才扶着云染一并躺在了砖瓦之上,即使垫了软垫,琉璃瓦依旧十分的硌人,云染有些不习惯的动了动,然后整个人就被顾尘揽住固定了。
“滚下去我可接不住你。”然后又加了一句:“不过也没关系,摔断胳膊跌断脚的,我都能治,你滚吧,没事儿。”
这么说着,竟然真的就松开了手,从容不迫的举起来了酒葫芦。
云染不敢再乱动了,乖乖的缩在顾尘的看护之下,望着那一轮圆月,良久才开口说道:“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月亮,很亮,很好看。”说着就要伸手去摸,可惜,并没有摸到什么,云染好像也不在意,透过指缝看着月光。
顾尘举着酒葫芦的手一顿,望着那轮在她看来其实平平无奇的月亮,到嘴边的话也忘了说,望着云染在月色下染了几分绯色的面颊,咽下了喉中的酒,那张笑脸藏在雪白的狐狸毛中,带着几分娇俏的少女感,在那一刻,竟然与那幅画中的女子重合在了一起,美得令顾尘移开了视线。
“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跟我说?”云染扭脸望着顾尘,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转开了视线,继续望着那轮月亮,语气从容:“关于探月阁?”
顾尘没否认也没承认,自顾自的晃悠着手上的酒葫芦。
云染也没再说话,她在等顾尘开口,只有顾尘开口了,她才能知道往下应该怎么说,不然的话她要说的酒太多了,就算在这儿说上三天三夜,她也说不完。
“你、怎么就成了探月阁的阁主?”顾尘眉头轻皱起:“探月阁二十年前那可是江湖第一大派,你、你一个皇家血脉的郡主,怎么会跟探月阁扯上关系?”
“还是说,探月阁本就是为朝廷所用?”这是顾尘想来想去唯一能想到的突破口:“探月阁本来就是朝廷放在江湖上的一枚棋子,用来约束江湖人,巩固皇权的力量。历届探月阁阁主都是皇家的人?”
云染摇头:“不是的。”
“我娘是探月阁的阁主,我呢,算是继承人,我娘过世之后,探月阁便由我主理。”云染语气有些慢,若细听之下,便能察觉到她微颤的语调里面藏着不安和彷徨:“因为很多很多其他原因,当时的探月阁被朝廷桎梏,捏住了生死命脉挣脱不得,我娘带人假意投靠朝廷以求完全之法,可事不如人愿。”云染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脸被憋的有点红。
顾尘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瓷瓶,喂她吃了药:“我们下去吧,月亮也看完了,你该早点休息。”
“不。”云染单手搭在顾尘的胳膊上,这会儿她气已经顺了许多,勉强朝顾尘露出一个笑脸:“我还想再看一会儿,你不想听故事吗?”
顾尘望着她眼里的坚持,扭头:“不想听故事。”
“我想讲故事给你听。”云染拽着顾尘的袖子:“没人听我说这些故事,我一直藏在心里,顾尘,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想听的,我知道,不然你不会半夜三更跑来找我。”
顾尘沉默无言的重新坐了回去,顺手把云染的大麾给她系好,她觉得这个故事不会太短,毕竟都牵扯到上一辈的长公主了,顾尘就觉得很传奇,先帝宠爱的长公主竟然是探月阁的阁主吗?所谓的宠爱难道跟如今的云染一样,不过都是皇权下的牺牲品?
都说江湖多传说,这一对母女还真是传奇,愣是把江湖跟皇家的传说都一并演绎了,不过这长公主也真是传奇中的传奇,这一投靠朝廷转身就变成了皇家的长公主?真是厉害呀!
然,顾尘是半个江湖人,对皇家的了解都来自江湖小报以及道听途说,若她认真的跟皇城根脚下的丐帮兄弟聊聊,就该知道这长公主那可是嫡系的皇家血脉,实打实的备受恩宠的皇长女,跟云染口中那个探月阁阁主压根就不是一个人!至于这中间有什么联系,那丐帮兄弟肯定会一口咬定绝对没有任何关系,可真的就没有吗?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而顾尘就这么又一路给误会了下去,以至于再回首时,只能仓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