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很平稳,几乎没有颠簸,由于空间宽敞,空气也不浑浊,再加上座椅是按照人体学细致定做的,舒适程度可以得到保证,肖亦璇压着声音讲了两个多小时,偶尔喝一口咖啡润喉,精神振奋。
肖亦璇与杨秀坐在飞机中部往前一点的位置,徐臻在机身前端,距离她们还有一段的距离,那里是徐臻的专设半封闭休息室,四周隔间只有一米高一些,三面包围,能听到里面不时传来敲击键盘的细碎声音。空乘人员如无必要,不会进来,如果有需要,可以通过座椅上的对话器沟通。
听到前方走来的脚步声,肖亦璇以为是来送咖啡看空服,将目光从显示屏上抬起,讶然发现徐臻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们面前。
“不要讲了,休息会儿。”徐臻帮肖亦璇扣上电脑,“时间很充裕,不用急。”
“徐总,”肖亦璇哑然了一下。
‘不准备资料又能做什么?看电影?飞机上的时间好难熬。’
徐臻已经没有再看她,她将目光落到杨秀身上,顿了顿,徐臻轻声道:“杨秀,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杨秀一如往常,只是脸色似乎白了一点,说实话,程度也不明显,她原本就白,靠坐在椅背上探头看着电脑上的资料,姿态舒展,闻言讶道:“徐总,我没什么事。”
徐臻定定地看了杨秀几秒,没再多说,转头对肖亦璇道:“过来帮我看两份DTC新出的公告。”
“好的,徐总。”
尽管杨秀说没事,但熟悉徐臻风格的肖亦璇,知道徐臻不会无的放矢,临走之前,关切地看了杨秀几眼,杨秀抱以一笑,确实是没什么事的样子。
等到徐臻与肖亦璇走远,杨秀轻轻嘘了口气,掏出烟罩戴在头上,身体靠向座椅,认真用力地贴着。
肩背上的触感确实很舒服,小腿后的椅靠也软嫩,但这些都抵不过也杨秀脑子里有一根筋不断跳动着。
那根筋从眼部出发,牵动太阳穴,作用在后脑和耳侧,从起飞后的针扎时的触痛,到一个小时后,像是幼虫从虫卵里破壳而出,开始缓慢笨拙而又积极地活动着身躯。
越来越快。
上过战场,打过仗的人,身体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遗留问题,年轻时由于强硬的体魄和意志力,大多比常人硬朗,但老来难免病痛缠身,难以善终。
杨秀背箱子那几年,生死之间也走过几次来回,有时候为了保命,别的都顾不得,或主动或被动对身体的伤害,必然遗留隐患,就像需要强效针祛除粉毒的哑巴,年轻时失手被抓进塔那摩监狱,酷刑伤脑,寸发不生的光头,谁也无法真正避免。
杨秀在一次空投失误后患上压迫性视神经,临床表现是眶后部疼痛,痛得剧烈时,就像大脑后部里钻了一只蚯蚓在翻滚。
一期、二期治疗流程都已经走完,平日里并不是很影响生活,但上了天,受压后的视神经与视网膜就不再那么规矩,对此,医生的善意建议是,尽量不要乘坐超过两个小时的飞机。两个小时之内,请在登机前半小时服用洛索洛芬钠。过去杨秀都是带着它上飞机,再用眼罩压住眼睛,感觉就不会很明显。
不过今次……
贴着椅背的杨秀没有发觉,不知何时起,自己脖颈上有一层细密的汗水,一点点浸染、扩散着。
徐臻听着肖亦璇的总结,她的头微侧,眼角余光是可以看到杨秀的,她突然扬手打开座椅旁的对话器,道:“把医药箱拿给我的秘书,看她有什么需要。”
这话显然不是对肖亦璇说的,肖亦璇惊讶地顿住话题,不由将目光投到杨秀身上。
飞机上铺着地毯,端着医药箱的空乘人员走在地毯上,完全不会发出声音,走到杨秀身边,漂亮的空姐优雅地站在一旁,轻拍了一下杨秀的肩膀,杨秀摘掉眼罩,茫然地抬头。
肖亦璇的目光缩了一下。
空服就站在杨秀身侧,完全属于视线广角范围内,但摘掉眼罩的杨秀第一时间完全没注意到身侧有人在,直到她有明显转头动作地看向空服方向时,才注意到她,尽管杨秀的表情没有任何惊讶,但在发觉有人时的下意识反应还是有的。
杨秀视力很好,这是肖亦璇知道的,那刚才是怎么回事?
空乘人员礼貌地递上琳琅满目的医药箱,杨秀抿着嘴唇,看着药箱,一半的格子里装着各类胶囊,另一半格子里装着各类针剂,还有激素,足够满足杨秀的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