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活了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一个人,我的家人、妻子、儿子、所有的亲人,所有和我有过关系的人都会比我先走,”男人望着青年风华正茂的容颜:“就算是你,也不例外。”
杜绍言觉得咽喉干涩,他半晌才发出声音:“所以呢?”
“我不想说谎,那几年我和你在一起,我非常的,非常的开心,”他淡淡地笑了:“我可以继续那样的生活直到被你厌倦,对我而言时间并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但对你不同。”
“什么意思。”
“你若是一年厌倦我,我一年后就离开,你若是十年厌倦我,我十年后也一样离开,我十年后或者二十年后都仍然是现在的模样,重新到一个城市或者国家,重新我的人生,而你呢,你有几个十年可以浪费?”常生轻轻地摇头:“人生短短几十年,年轻时的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了,那之后你怎么办。”
他可以忍受失去他的漫无止境的荒芜,却不能忍受他失去黄金年华的美好。
杜绍言感到窒息般的沉重,他望着男人平静的脸,现在他有二十二岁的浓密黑发,他是三十岁的平淡容颜,十年后他有三十二岁的如日中天,他是三十岁的平淡容颜,二十年后他有四十二岁的成熟稳重,他是三十岁的平淡容颜,三十年后,四十年后,五十年后,当他满头白发时他仍然是三十岁的平淡容颜。
他不会老,不会死,他们不同。
“我和你在一起时非常开心,我鬼迷心窍地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但是陈医生来找我,对我说杜先生的安排,我突然意识到真正世俗的人生应该是怎样的,”常生低下头,他叹了口气:“在盛世里坐拥万贯家财,有娇妻美眷,享天伦之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杜先生安排是对的,俗世的幸福就是这样,而不是和一个怪物男人过……快乐的……几年,再用更长的时间……去后悔……”
“如果你真的对我没有感情,”杜绍言突然打断他的话:“为什么要有眼泪。”
常生没有抬头,久违的温热潮湿了干涸多年的眼眶,他忘了自己还会哭泣,也没想要哭泣,只是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他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他在亲手将他最爱的人推开,他明白自己话中的残酷,他在彻底地断绝这个青年与他在一起的可能,可是这些都是事实。
正因为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才让他更加悲哀。
他们不同。
根本不可能有好结果的。
一个人老去死去留下另一个人是痛苦残忍,一个人望着另一个不老不死又何尝不是痛苦残忍,时间考验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常生害怕这样的结局,他有勇气承担自己的独自心痛,没有勇气承担对方的后悔当初。
或者,我才是自私的那个人。害怕你会后悔,所以我逃开了,所以我不敢看你,所以我就连流泪都觉得可耻。
“你在哭什么?”杜绍言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我自己的人生不需要我爸安排,也不需要你安排,只要你说你喜欢我……”
他对面的男人摇了摇头。
杜绍言伸出手,他抚摸着男人湿漉漉的脸颊:“我只要你一句实话,我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
常生始终低着头,他没有说话。
杜绍言感到指尖泪水的温热在逐渐冷去。
没有等到回答。
“我也只是过客吗?”
他用尽力气,喉咙里发出类似确定的声音。
“那么,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杜绍言收回手指,指尖的泪水已经迅速风干,像不复存在。
然后他笑了一声:“我这么着急地来找你,就为了听你说这些话么?”
常生仍然没有说话,因此杜绍言继续自说自话着:“十年前,你亲我,我很讨厌你,九年前,你把我从车祸里救出,我想报答你,后来你替我挨了一刀,我想你是不是喜欢我,你之后为我做了很多,我确定你是喜欢我,可是四年前你突然就走了,我觉得你只是在看我演戏,你并不喜欢我,而一个小时之前,我还是想你应该是喜欢我的,因为没有人会花六个小时给不喜欢的人做一碗生日面……”
他说不下去了。
他觉得心都快被搅成碎片了,为什么还觉得可笑呢?明明被甩的是本少爷,为什么本少爷要站在这里看着甩我的人哭哭啼啼,本少爷才应该是哭着说你耍了我的人啊!本少爷比你小六百岁本少爷又年轻又英俊本少爷有才有貌有钱有势想BG就BG想搞基就搞基本少爷为什么要在这和一个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纠结喜欢不喜欢这种幼稚的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