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侍卫在一侧提醒,将出府时带着的披风帮殿下披上。
“嗯。”
“起风了,京城怕是也要乱了。”
说完后,谢回上了马车,回到太子府上,想到计划中在半月后发生的事,又将那个计划推了一遍。
虽说如今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但谁也不知道这份平静下面到底藏着多少fēng • bō。
皇权更迭,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被尸骨堆上来的。
谢回从来不会轻视任何人,重推了一遍后确定没什么错漏的地方,才放心下来,检查起了书桌一侧放置着的孩子功课。
谢承启那孩子在这些事情上倒还不错,谢老爷多次提及,他的天赋不错,只可惜性格上略有些懒散。
大概是因为之前在府上无人管教,尤其是在上午,每日里都要被催着才会起身,要不然就能在被窝里头一直赖着。
原本谢回以为,按照皇上对委托者的厌恶程度,那次过去后,应该隔上一段时间再召见他入宫。
没想到三日后,那太监就又过来找他,入宫后看见高坐在那里的皇上,以及站在他身边的六皇子,心中生出了疑虑,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是像之前那样,恭恭敬敬行礼问安。
随后,像是刚才注意到六皇子也在这里一样,眼中带着几分诧异出声道:
“六弟怎么也在这里?”
六皇子听见这话,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父皇。
“二哥,之前我同你说的那个,你为何还要与我争抢?”
谢回仔细回想,最近这些日子里,他极少出府,真的要说起来的话,也就只有前些时候去买了一方砚台,给谢承启那孩子做奖励。
那砚台是古物,瞧着的确珍贵难得,六皇子向来好附庸风雅。
“哦?我前些时候买了一块砚台,六弟也未曾说过你喜欢那个。若是我知晓那是六弟喜欢的东西,必定早早的送过去。”
委托者因为喜欢父皇,连带着会用对弟弟好的方式来变相讨好皇上。
平日里这些好东西,只要六皇子说上一句喜欢,就会迫不及待的先送过去。
久而久之,倒是将他们的胃口养的越来越大。
“既然是你弟弟喜欢的东西,你身为太子不该同他争抢。”
皇上一早便听见心爱的女子为了这么一丁点事情来同他哭诉,多少也觉得有些烦,随口说了一句后也不问事情原委,便继续道:
“你弟弟喜欢,你府上什么好东西没有,等回去后,便把东西给你弟弟吧。”
“还有你府上的那个孩子,听闻你最近想给他换个名字?一个从低贱女子肚子里爬出来的,作何要这般?平台污了皇室的血脉!”
前者谢回没怎么生气,但是后者却让他藏在袖子里的手骤然间握紧。
“父皇,那东西儿臣已经给承启了,若是父皇早些说该多好。如今已经到了承启的手上,可别让人误以为弟弟想要抢一幼童的东西。”
六皇子之前就很喜欢那砚台,如今听见谢回说给人了后依旧不甘心,拽着父皇的龙袍晃了晃。
谢回将他们相处时的这些小细节看在眼里,越看就越是替委托者不值。
委托者记忆里,父皇对他关爱至极,但何曾有过这样亲密的动作。
“为了这么一样东西,坏了你们兄弟间的情分不值得。给了要回来便是,多大点事儿。”
“父皇,不管承启的生母是谁,他总归是儿臣的孩子……”
谢回说完后,看坐在那里的皇上已经变了脸色,状似不经意的继续说道:
“再者,当初在六弟的府上,若不是六弟灌儿臣喝多了酒,倒也不至于做出这般荒唐的事情出来……”
委托者他并不喜欢在女色上流连,只因为如今陛下当初在教他时说起过一句,便被他牢牢的记在了心底。
不说是丫鬟通房,侍妾也没有一个,太子府后院是空荡荡的,在喝酒上向来也是克制有度。
本来没打算说什么的皇上,在听见谢回提起了自己最疼的儿子后,面上的表情瞬间就多了怒意。
“你自己犯错,还要在这里攀扯你弟弟!可想而知,你并未知错。”
换做是委托者在这里,听见父皇训斥肯定马上就开始认错,可如今谢回依旧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父皇,这不是六弟的错吗?您之前一直教导着儿臣,犯错后要勇于承认,否则就不堪为人,六弟如今可也是这般?”
谢回觉得,如果换一个时代的话,皇上绝对能够算得上是一个pua的王者。
pua这种手段并不完全在爱情中,就连亲情中也有,打压存在的所有价值,再告诉他只有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才是好孩子,最后让孩子对自己言听计从。
“放肆!”
在皇上发怒后,殿内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凝滞,那些伺候的人纷纷都跪了下来,只有谢回站在殿中央,气势锋锐似剑。
“还有父皇,儿臣前些时候隐约听闻,娴妃娘娘在入宫前,也是一青楼女子,就是不知道当初在六弟府上的那些人,是不是娴妃娘娘的姐妹?”
如今的娴妃娘娘身份并不光彩,虽然说她得了陛下的专宠,但在后宫里头基本上没几个妃子能够瞧得上她,都觉得她是凭借着狐媚手段笼络了陛下。
“太子!”
皇上将自己手中端着的茶盏重重的摔在地上,碎片飞溅时,谢回面色不改。
“父皇之前教导儿臣时的那些话,放在六弟身上便不作数了吗?”
谢回的这一句质问,不知道怎的还让皇上心虚了一瞬,他避开了自己儿子的注目。
在他心中,太子从来不能与六皇子相提并论,他甚至从未将太子视为自己的亲生孩子,甚至就连夜里做梦想着的,都是若是太子死,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立六皇子为太子,才不会惹朝臣非议。
“太子,你瞧瞧你如今的模样,哪里还有身为一国太子的风范!你的大度呢?!”
谢回侧身躲掉皇上砸过来的东西,仰起头直视父皇,讽刺的扯了扯唇角。
“父皇,那您身为一国之君呢?”
六皇子原本过来,只是想让父皇帮着自己讨要一方砚台,没想到居然闹到了这个地步。
刚开始是恐慌,随后看父皇大怒,表面上跪下请罪,心下却升起了一股窃喜。
最后,谢回被罚在太子府上禁足,手上的事情全部都移交给六皇子。
皇上这是对太子的处罚,同样也是变相的试探,想看看世家是否能接受他对六皇子的偏爱。
事情要一步步的来,先让六皇子走到人前。
谢回被禁足时,还有闲心坐在院子里画画,看着枫叶被风吹了一阵后,在湖水中打着旋儿,握住画笔将这一幕留住。
如今的皇上算不得是一个明君,天赋也偏平庸。
但是,他若是能将在委托者身上花费的那些阴谋诡计,心思全都用在朝政之上的话,如今恐怕早就天下太平。
太子府上当初建造的时候选的就不好,大多数人家都不会在院子里种上芭蕉和柳树,都觉得这两样植物片偏阴。
虽然这只是民间的一种说法,但越是身处高位的人,对这些东西就越是忌讳。
委托者享受在雨打芭蕉的乐趣中,却从未想过,为何皇宫中没有种过一棵。
除此之外,还有太子府上许多的水,在这种湿气太重的地方住着的时间长了对身体也不好,委托者就经常觉得自己身上到处都疼。
谢回收了画笔后,无意间用余光看见了趴在门边的一个小脑袋,朝着他招了招手。
“过来。”
本来只是想偷偷看的谢承启,在被抓住后纠结了一瞬,乖乖的走到了父王的面前。
这一回,不是谢回主动开口同他说话,谢承启自己就先爬到了他的膝上,坐在谢回的大腿上,仰起头像谢回平日里哄着他的模样,轻轻拍了拍谢回的头。
“爹爹,你不难过,承启会一直都陪着爹爹的。”
“爹爹不能出去,承启也不出去玩。”
之前谢回觉得这孩子性格稍微有些内向沉默了,如今看他主动安慰自己的模样就觉得有些难得,轻轻点了点头。
“嗯,爹爹不难过。”
随后,谢承启将注意力放在了谢回刚画完的那副画上,干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叹,长大了嘴巴。
“哇,爹爹,这是你画的画吗?”
“嗯,怎么样?”
“好厉害哇。”
谢回自己觉得这幅画的水平一般,但看这个孩子真情实感在那里给自己吹彩虹屁的模样,心情也好了许多。
“那承启可想学?”
刚还在一本正经夸他画画好看的谢承启,听见这话面露为难,紧张的扣了一下自己的手,才仰起头回答道:
“爹爹,承启想学,但是承启每天想学的东西有好多哦。”
这孩子性格懒,偶尔也会贪玩,谢老爷说头疼那倒也不至于,毕竟他并不顽皮,但催着他,他依旧是那副慢悠悠的模样,就让人情绪忍不住失控。
“承启如今这般爱偷懒,那等以后长大了怎么办呢……”
毕竟就委托者的愿望,是要把这个孩子推上皇位的,身为一闲散的小公子稍微懒散些无妨,但身为一国之君,肯定不能这般。
谢承启扬起头,盯着那透过树叶缝隙的阳光,半晌后才用童音回答道:
“长大?那还要好长时间呀。”
这孩子谢回觉得他今日就不会去想明日的事,无奈之下帮他整理了一下因为跑dòng • luàn了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