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逊依稀记得一年前西洲便有过这一遭。当时周采也是上书,请皇帝派遣太医前往西洲,并斥巨资设置了大大小小的医馆。
他能知道这件事,自然是王爷向他提起的。王爷无不感慨地说:“阿采当真是心善,朝堂上谈及西洲人时,数次哽咽。反观那太医院中的太医,平时拿着皇家俸禄,临到需要时便一个个推三阻四,不肯过去。”
周逊记得那时是一个秋天,他在旁边冷笑一声道:“周采若是真的心善,他自己怎么不领队去西洲?”
“你!”
“只教别人去,流几滴猫尿,动动嘴皮子的善良,谁也能做到。”
王爷阴鸷地看着周逊,周逊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
“怎么,又要把我打一顿吗?”
“你若是有你哥哥一半的柔和善良,罢了。”
王爷拂袖而去,周逊记得,那似乎是他刚入府不久后的事。
那时他刚用瓷器碎片割了脉,被太医救回来,没死成。王爷那次来找他,本是为了求和。
然而既然最初便是错的,于周逊而言,就没有“和”的道理。
……既然不过一年前便派过太医去西洲,怎么一年后又要派?
皇帝对周采的这封折子似乎很满意,上面盖了“很可,陆陆陆”的印章。
“我记得不过一年前,皇帝便依照这个法子开设过医馆、派遣过太医。”周逊道,“怎么不过一年西洲有出了问题?”
“嗯?”皇帝愣了愣,“这时疫不就是每年一次的吗?既然今年又发了,便再派些人去便是了?”
“皇上,何太医到了。”
小李子从外间进来,对着皇帝道。
原是每日太医把平安脉的时候到了。
“何太医?”皇帝愣了一下,“昨日不是姚御医吗?”
姚太医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医术不错,为人慢慢吞吞,深谙宫中生存之道。小李子道:“昨日姚御医回府时惊了马。姚御医在马车里跌了一跤,腰扭了,因此今日来诊平安脉的是何太医。”
“皇上,何太医两年前进太医院,虽然资历浅了些,但医术可相当精湛。”
皇帝摆摆手:“让他进来吧。”
“何太医到——”
身着深黛色长袍的男子进了御书房。他看起来二十余岁,眉目中还有一股蓬勃之气。
何太医替皇帝把了脉。皇帝又说:“你替他也把把。”
他,自然指的是周逊。
周逊的右手腕上,还横亘着那条割腕时的疤痕。疤痕已经很淡,过个一年半载便会消失,但即使是淡淡的印记,何太医应该也能看得出来。
何太医替他把脉,皇帝原本在抓着一根毛笔在转,眼睛盯到周逊手腕上的疤痕时,便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