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采握紧了拳头。
想到那个谷大学士所做的事,周采便气得要发抖。谷大学士知道周采喜欢玉雕,前些日子还讨好地同他说,专门替他寻了前朝黄大师的玉雕作品来,如今人在路上,过几天便送到周府。周采嘴上说着劳烦了,心里却满是得意和期待。
周采日夜盼着,那玉雕却始终不见踪影。然而前日,周小妹同友人从京中贵女们的聚会中回来,一路叽叽喳喳着楚皇商府中的豪华——她原本也是没有去这个聚会的资格的,只是托了周采的未婚妻,严家小姐的福。
“楚家可真是豪华,那才叫个白玉为堂金作马,我看他家照明的,都是上好的夜明珠呢!”周小妹满怀憧憬地说着,“果真是皇商,楚姐姐说,皇上近日专门叫她哥哥进宫议事,说要开个……开个叫丝绸之路的东西?其他姐姐们都说楚家要大发达了,送礼的人可踏破了门槛呢……”
她说着,满目都是对金钱的痴迷:“要是有朝一日,能嫁进楚家当阔太太,那……”
她说者无意,周采听着,却放下了书。
周小妹说谁不好,却偏偏说了楚家。楚家是皇商,祖上还尚过主,楚家二少则和周采素来不睦。周采当初进京城时也曾讨好过他,邀他作客,没想到竟然被他以腹泻为由扔了请帖。周采要改期到第二日,他甚至命人来说:“别改期了,我腹泻一个月。”
他分明就是看不起他!这些京中的豪门大少,仗着出身高贵,看不起他这个乡下来的小子!
好在后来他通过手段得到了皇上的宠爱,扳回了一局,这才叫解气!
周采表面上轻轻一笑道:“士农工商,荣华富贵又如何?商人整日算计金银,染得一身铜臭味,不过是下品人才会去做的活计。”
周母也皱着眉头斥责她:“你一个书香世家的小姐,眼皮子这么浅!他们一个商户,做得再大富大贵,也是低人一头。哪像你哥哥,他……”
周小妹原本高高兴兴的,被母亲哥哥一通呵斥,自己的脸也垮了下来。她嘟哝道:“哥哥俸禄再多,有些东西也是有价无市的呢!今天还有人往楚家送了一棵梅花树的玉雕,那是真的漂亮,花瓣雕得薄得像蝉翼似的,听说是前朝黄大师的作品,全天下也找不到第二株……”
周采的脑子在那一刻,便快要炸开了。
周小妹却完全没看出自己哥哥的神态,还在那里津津有味地说着:“听说送来那玉雕花树的人在兖州派人寻了好久,花了重金才买来。楚姐姐说了,要把它献给宫里的贵人……哥哥,说起来谷大学士是不是说过要送你一个玉雕花树,那是什么样的?哥哥,你怎么……”
……谷大学士居然瞒着他,将说好要给他的礼物拿给旁人!而那旁人,还是他一心一意视为眼中钉的对头!
周采心中酸而腐臭的愤怒如同滚水一般翻腾着,第二日起来,他再去翰林院碰上谷大学士,原本整天奉承着他的人,竟然连他的面也不要见,见了他就躲着走!
他那副神情分明是再怕他向他讨要礼物,分明是在说“你怎么配拿到那样的礼物?”“你可别厚着脸皮来找我”。
当天晚上周采就被活生生地气得吐了一口血,他擦干了血回到家里,周家上下却在一片鸡飞狗跳之中。
周小弟偏偏又在这个节骨眼里,惹出事来了!
周小弟在京中打了人。他仗着自己的哥哥是皇上宠臣,从来嚣张跋扈,且自以为是,平时没少干过各种“少年意气”的事来。这回他见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人命人将一家人的东西丢出院子里,似乎是要强抢民居,想也不想就动手了。谁知他这一推,竟然把那公子推进了井里,将对方摔成重伤!
若逮到这件事的是京中的衙门还好。周采和衙门的人关系好,此事说不定就善了了。可谁料绛卫指挥使上官台的独女上官明镜恰巧路过那边,此事便被绛卫接过手去了!
陆显道和周采关系不好,陆显道是绛卫副指挥使,周采和绛卫的关系便可想而知。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周采刚擦干了自己吐的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制造舆论,收集富家公子强抢民宅的罪证,可谁知……
那宅子,本来就是那公子的!那公子本是孤儿寡母一家住在宅子里,几年前出海久久未归,被人以为罹了难,原本照顾他母亲的仆妇就把他的老母赶了出去,自己鸠占鹊巢。
那公子在海岛上走了一遭,却因祸得福发现了一个宝矿。他好不容易借着船、买了宝石衣锦还乡,却知道母亲遭遇此事,自然是怒不可遏。这次上门本来就是来讨一个最公道的说法的,谁知道会惹出这种事情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