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可怕的猜想,渐渐在他的心中形成。
护国公知道了什么。
他知道了什么。
他知道了……当年李至玮叛逃的真相,因此他愧疚,他下定决心。可沈老头和福康却始终不曾知道。
那么高宗知道吗?在事后不曾降罪诛连护国公府的高宗知道吗?沈老头曾用尽一生的许多年华,向高宗去证明沈将军的清白,最终他看见了高宗为沈将军所呕出来的血,红艳艳的,就像是沈将军当日在红梅坊里,看着皇宫,看着曾经的玩伴与如今猜疑他的帝王的方向所流出来的心头血。那一刻他看见的除了沈将军被证明的清白,还有高宗的后悔,还有高宗眼里终于看见的,因他的一念之差而牺牲掉的“人”……
可李至玮呢?在呕出那口血之后的许多年里,高宗是否再次毅然决然地盖住了属于他的卷封?而在他死去的许多年后,护国公身为李至玮的哥哥,终于才从有关弟弟留下来的只言片语里,找到了最终的真相?
如果沈老头知道他曾成功为沈将军平反,而这世上除了沈将军,还有李至玮,他会怎么想?
“周逊?周逊?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周逊咽下一口茶,终于,他在谢正卿和李邈会察觉到他的异常前,回过神来,转移话题对李邈道:“看你的样子,是出了京城刚回来?听说你前些日子向兵部告了假,你是去哪儿了?”
“我去找长乐公主了。”
周逊:……
他手里的茶杯差点落到了地上:“长乐公主?!”
“嗯。”李邈说,他难得地垂下了眼,有些黯然,“那天我听见她的……消息,听见有些人在议论她的出格,便找了一匹马,从京城里骑了出去追她。其实,我原本是想追上她,叫她回来。她怎么能抢了别人的新娘,同她一起私奔了呢?这不合规矩,她又是个女子,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她知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她?她知不知道,皇上会如何震怒?她……”
“可离开京城时我才发现,我出门时竟然带了许多银票。加起来近万两的银票。我当时没明白我在想什么,只是一直追,一直追,我后面还有皇上派来的人,可我跑得更快,我终于追上了她。我那时原本有很多话想说,可看见她和……严姑娘笑得那么开心,我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恋慕长公主。”谢正卿道。
“是啊。”李邈苦笑道,“我想过许多次,等我高中了,就向她提亲。可那一刻我走过去,看见她们在看见我后,不再笑了。我那时就想,我到底是为什么喜欢长公主的?如果我真的喜欢她,难道不应该更想要看见她笑起来时的样子么?”
“然后,我就释然了。我把所有的银票塞给了她们,就好像我一开始拿银票就是这样想的。听见后面皇上的人马近了。我就说,你们快走,我替你们拦下他们。因为她们笑起来时,真的很漂亮。”李邈说。
周逊噎了半天,最终摇摇头,笑了笑道:“李公子也是个性情中人。”
“结果我没想到的是,我横刀立马,想拦住皇上的追兵让她们走,结果反而被领头的人当成了骚扰她们的登徒子按倒在了地上!!
”李邈捶桌道,“原来他们他娘的不是来抓她们回去的,而是皇上派来给她们发金兰契,发圣旨,一路护送她们的!!”
周逊:……
谢正卿:……
“我早该明白的!皇上自己就一堆男宠,又怎么会抓回自己和女孩儿私奔的妹妹!!就是真私奔,皇上也要把它弄成明媒正娶咯!!”李邈悲愤道,“我他……”
他说着,看见周逊越发和善的笑容。
李邈:“我他……”
周逊:?
靠,他刚刚说了什么?皇上自己……一堆男宠??
李邈仿佛听见了炸弹在座椅间爆炸的声音。
到头来是谢正卿当起了和事佬,缓和了两人之前的关系。李邈也开始没话找话,说:“如今的露华浓怎么不如当初人多了?”
“公子有所不知。”小二苦笑道,“先前的照影阁被改名叫了好来坞后,吸引了不少顾客。说起来也是奇怪,好来坞里的姑娘们只是唱唱跳跳,就连手也不给摸,也不给私底下那什么……‘私联’?却能引得那些客人一个个都在追捧她们,还分成了许多派系,整日地在那边观看表演。照影阁周围许多店子都因此受到冲击,露华浓已经算是维持得还好的了。那边还放话出来,要是生意做不成了,就趁早把店卖给她们,还能卖个好价钱。”
“这……”李邈听得瞠目结舌,“这‘好来坞’,是不是有些横行霸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