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芸香回来的比颜熙想象中的要快,颜熙原以为,按着那老马的脚程,等丁香芸香到家,怎么也得天黑透了。
但没想到,她们到家门口的时候,太阳才落山一会儿。虽然外面天上也隐隐有了些月色,但至少还没很晚。
由此,颜熙便越发可断定,马贩子给她们的马或许没问题,而真正有问题的是那个赶车的车夫。
真是不敢想象,若是今天没有途中巧遇魏家人,且又有老夫人做主,让方嬷嬷帮她撂了狠话吓唬那车夫,那她们主仆三个是不是就要被那车夫给害了?
颜熙细思恐极,越想越后怕。
所以,等晚上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食肆打烊关了门,主仆五个回了后院围坐一起后,颜熙郑重道:“我想好了,我们还是得有一匹马。”
桂妈妈还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她还没来得及问。所以,这会儿听颜熙突然严肃着提起这事来,桂妈妈好奇道:“姑娘怎么突然想买马?”
马不便宜,而且她们都不会骑马,如果买马,那还得雇佣一个车夫。这样一来一去的,得多花不少银子。
她们如今手头虽还算宽裕,两个铺子又都能有进益,但若是不必要的开支,能省点还是省点的好。
以后就算一个月出城一趟,一趟来回也才五十文钱。而一匹马少说得二三十两,有这些银子,都能出多少趟城了。
但桂妈妈也知道,姑娘既然这样说了,必然有这样说的道理。
所以她问:“是不是今儿出城出了什么事?”
“事倒没出什么,只是事后细细想来,多少还有些后怕。”丁香答了话。
纵是丁香年长,也颇稳重些,此番再回想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她也有些余惊未定,“桂妈妈,今日给我们拉马车的那车夫,或许在一见到我们的时候就存了坏心思。”
“那马的脚程没问题,他装着马有问题的样子,一路上马车赶得特别慢。后来被魏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吓了一顿,他突然就能好好赶车了。虽然之后什么都没发生,但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心惊肉跳。”
“万一……”万一当时没巧遇魏家车队,如今可还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番场景。
不过说来也真是巧,难得出城一趟,恰好就遇上了魏家。
但姑娘毕竟如今不住魏家了,且她和魏世子也毫无关系了,所以,丁香便也不多提。
桂妈妈听后,也是心惊胆颤。
“这天子脚下,竟也有这等狂徒?”她简直不敢相信。
来京城这几个月,她是从没听过这样的事的。而从前在老家那边,虽听闻过这样的事,但她们却是从没遇到过。
若是如此的话,那这马得买,再贵也得买。
颜熙攥了攥手,但面上却放轻松了些。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觉得这会儿气氛有些过于凝重了,于是调侃了两句。调侃完后,突然又正经起来:“这事提上日程,但也不必太急着去办。今日供奉上了牌位后,下次再去,怎么也得是一个月之后了。”
“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好好挑马,再好好择一个车夫了。”
“我们都听姑娘的安排。”桂妈妈笑应下。而后她伸出手去,轻握住了颜熙手。她知道,姑娘虽然这会儿故作轻松,但其实她自己心里也害怕极了。
今儿亏得是路上遇到了魏家,万一没遇上,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桂妈妈心里不免也会在想,难道,真有那么巧合吗?
好不易出一趟门去,可巧就遇上了魏家。李家没遇上,张家也没遇上,偏偏遇上了魏家。
只是,她见姑娘只字不提魏家,她也就没再多问。
这件事,也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虚惊一场,劫后余欢。过了今日,主仆几个也就不再提此事。
*
但兆安那边,回去之后却是悄悄派人去彻查了此事。
几日后,兆安带着彻查到的结果去了魏珩书房。
魏珩正端坐在书案后,埋首于公文中。听到门口有动静,他也没有抬眸看过来一眼。
兆安蹑手蹑脚走过去,小心翼翼观察了翻主子神色后,这才试探着开口,向他汇报道:“小的命人去打探过了,那人叫洪武,曾经犯过事儿吃过几年牢房。也就最近几个月才从牢里出来。此人一直游手好闲,没个正经营生的行当。在马贩子那儿的那份差事,还是他家里人求爷爷告奶奶给求来的。”
“那日是第一次领差事,就碰到了颜姑娘她们。估计……”提到颜熙,兆安呈话越发带着小心翼翼,之后每多说一个字,他就多一分警醒。
“估、计、是、起、了、歹、心。”
一字一顿。
兆安其实后面还想多嘴说一句“多亏是遇到了世子您,否则的话,颜姑娘主仆几个怕是凶多吉少了”,但他又觉得,此情此景下,多这一句嘴怕不太合适。
若搁平时,颜姑娘没离开,她和世子二人仍和和美美的时候,这样说可以。但如今……唉,以后“颜姑娘”这三个字还是能少提就少提吧。
所以兆安难得的,这次没有多嘴、快嘴、欠嘴。
只是他如实禀完后,有好一会儿功夫也不见世子有什么反应。偌大的书房,当真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兆安觉得,或许这一次是他猜错了世子心思的时候,就听红木书案后,传来男人冰冷的声音道:“打一顿,三条腿都废了。”
“是,小的这就去办。”兆安为他再一次没有猜错世子的心思而感到高兴,忙应声就退了下去。
只是出了书房的门后他才反应过来。
人只有两条腿,为什么世子却说废了他三条腿?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世子是要让他这辈子都断子绝孙。
这样为祸人间的祸害,也的确不配再绵延子嗣。
*
又过了几日,丁香从外面带了个消息回来。
“姑娘,那个洪武被人给打残了。”丁香是从外面回的簪花坊,她这几日一直有出门去看马选马,今儿又去和马贩子打交道时,就突然听到了这个消息。
所以,暂时马也不看了,立即就回来禀告了此事。
颜熙这会儿正认真在画一幅图,闻声还略诧异了一番。但她又认真想了会儿后,仍是没想出洪武是谁来,便问了丁香。
“哪个洪武?”
丁香这才细说了一遍:“就是上次咱们出城时的那个车夫。听街坊邻居说,这个洪武从小就又横又霸道,很多人对他是又怕又恨,之前还因打伤过人蹲过京兆府的大牢。没想到,牢饭都没让他吃老实,出来后也不知是得罪了谁,被打得只留了一口气,听说四肢全废了,现在是个废人。”
虽然说的心惊肉跳,但想起他曾经或许起过害她们的心思,丁香又觉得十分痛快。
“他这样的人,尸横街头,大卸八块,都不为过。”丁香语气恨恨。
颜熙方才听后有一瞬的失神,但听丁香这样骂后,她又笑了起来。
“恶人自有天收,他这样的人被揍,是踏实本分做人的良民们的福祉。”收了心思,颜熙倒没继续再放心上,而是又微曲腰,专心在了手上的这幅画上。
丁香也笑道:“姑娘说的没错!这个恶霸遭了报应,街坊邻居们可高兴呢。方才奴婢回来的路上,一条街上好几户人家都说要去割肉买酒庆贺。”
“那你是怎么做的?”颜熙侧眸笑问,眸光潋滟。
丁香愣了一下。
“奴婢……”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主子的意思。
于是颜熙就又笑着道:“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然错过了。下回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你应该亲自引着他们去桂姨的食肆去。割肉买酒回去不还得自己做?麻烦。而且这天下又有几个做菜手艺能有桂姨好的?在桂姨食肆吃饭也不贵,又是今日这样的好日子……但凡你当时动动嘴皮子,指定能多拉好些生意。”
丁香:“……”
她当时脑子都糊涂了,哪里想得到这些?
不过这会儿细想想,只觉得姑娘言之有理。丁香心中不免有些懊恼。
“奴婢就是不如芸香机灵。”丁香惭愧,“今儿要是芸香,她指定就能想到要这样做。”
颜熙道:“芸香是机灵……但你稳重。你们各有各的好。”
丁香笑着,又主动向颜熙禀了买马雇车夫一事。
“马倒是好选,奴婢跑了几家,比了比,价格倒都合适。但经此一事后,叫奴婢心里不得不对这京中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存了戒备之心。可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怕再遇到一个洪武。”